第 22 章
无尘回到王府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含玉还在落霞寺,他是一个人回来的。
没有惊动王府的任何人,他已经回到了自己原先住的小院,奇怪的是,回来这么久了也不见易行他们。
倚在榻上,他就那样静静的等着,是等易行他们还是等别的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一直到太阳落入西边,月亮爬上梢。
王府内渐渐有了动静,虽然不是喧哗,但他还是依稀听到了。
动了动,人已坐起,屋里黑的连他自己都看不到自己,但他似乎又在笑。
这种环境下如果有人看到他的笑,一定会被吓死。
他终于愿意离榻站起,轻轻的走到门前把门打开,然后再轻轻的把门掩上。转身就朝膝黑的廓郭走去,一直走,走进更黑的黑暗中。
“息夜。”
黑暗中,一只白色的灯笼缥缥缈缈的朝着前院慢慢移动。浅溥的灯照下,提灯笼的是一位年纪跟墨君相当的王府管家,身后跟着墨君还有息夜。
对于他们的对话管家充耳未闻,他不是木头人,因为他的耳朵是聋的。不仅如此,他还是个哑巴,所以别人当着他的面,或是背着他讲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时,他都不可能知道,这也是为什么他可以一直待在王府的原因。
王府是一个秘密横生的地方,在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着它不为人知的秘密,死物的秘密当然不会被人知道。可当活物探息到王府的秘密,息夜往往都会采取非人的手段,好比说灭口。
“父王。”
息夜应了声,眼睛却是直直的盯着长廓的尽头。
他有一种预感,一种很奇怪的预感,这些年来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不安,虽然他的表面依然平静无波,可他的内心却早已翻涌不止。
也许,越是临近成功的边缘,就越是遏制不住激动与紧张,他这样安抚着自己此刻复杂的心绪。
墨君却全然不同,难以抑制的兴奋跃然脸上,目光同样看向长廓尽头处,道:“过了今晚,我们的大业就算完成了一半。”想了想又笑着摇了摇头,自语道:“不,不,不,应该说过了今晚,我们就坐等收利了。”
“对了,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两人。”
“明日将他们丢到漓江去喂鱼。”
息夜轻轻的说着,似乎不是在说人,而在说鱼食一般,视人命如草芥。
墨君点了点头,道:“嗯,这样他们就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了,就没有人知道去哪了。”
长廓的尽头,就是荷花池。
他们在池边停了下来,只见管家在第三根拦柱下摸索了一阵,然后又到第五根拦柱下摸索了一阵。
平静的池面上顿时掀起的轩然大波,像是煮开了水似的,从水底里一直往水面冒着气泡。渐渐的,从池底往水面凸显起一大片方形石墩,足足有一个房间的大小,待到它缓缓的升到与水面平行后才停住不动。
然后大石自动往两边开去,一条石阶顿时展现在眼前。
墨君跟息夜双双举步蹋入这突起的石阶内,待他们进入后,石门缓缓的再次合上潜回池中。
池面再次恢复平静。
密室里面的布局很是精妙,整个密室被化分成四间密室,左右各两间,被一条宽敞而又明亮的通道隔绝开。
石阶入口处设有重重机关,如果有人闯入,在那里就会被拦住,更不用说这间密室有进无出,除了墨君跟息夜,恐怕只有建造这座地下密室的巧手七。
不过,当年在建好密室的时候墨君就已经派人把所有参与王府扩建的工匠,工人通通灭了口。其中也包括巧手七。
所以说,现如今除了他们父子二人,连一只苍蝇也也休想飞进这间密室。
可是,事情往往都会有意外。
当他们打开其中一间最大的密室时,里面空荡的果真连一只苍蝇也没有。
“这,这是怎么回事。”
在密室内转了好几圈,墨君不知是惊还是怒,看着息夜,声音不禁有些发颤,又道:“他们人呢?人都到哪去了,我们可都说好了今晚就……这,这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墨君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说好了的,为这事他已经兴奋的两个晚上没有睡好了。
息夜沉默的站在那,似乎也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的,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霍然转身朝室外走去。
在第四间密间前息夜停住了脚,堪堪扶上铁门的手霎时顿住,似乎已经没有推开门的必要似的,他的手缓缓的垂下。
稍后赶到的墨君在息夜身后轻声问了句,道:“怎么了。”看了眼铁门,犹豫着推了进去。
果然,这间密室也是空空如也。这里本来应该有人?可是现在什么也没有。
墨君已经彻底无语了,他不禁要开始怀疑自己所处的位置到底是不是自家王府。
院子里,似乎多了些生气,因为现在不止一个人,又多了两个人。
跟在无尘身后,易行跟易言在堪堪蹋入院门就朝无尘单膝跪下,双双道:“易行/易言办事不力,请公子责罚。”说罢,纷自把头低了再低。
他们不仅没有完成无尘交代的事,连对手是谁也不知道,还要劳烦无尘出手相救,否则他们二人此刻怕是没命再跪在这里了。
“都起来吧!免的让人看了笑话。”
无尘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进了屋子,他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很疲惫,走路的时候脚步有些沉重,说话的时候声音亦是有些低沉。
易行跟易言互换了个眼色,嚅嗫着站了起来,最终跟着无尘进到屋里。
漆黑的屋子顿时有了光亮,他们就静立在无尘面前,而无尘早已和衣躺在软榻上,闭着眼,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但他的手却在轻轻的动着,似乎在拨动着什么,还可以听到轻微响声。
易言张了张口,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易行拉住制止了。
看着易言,易行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易言噘了噘嘴悻悻然的垂下了手臂。
“易言,你想说什么。”
幽然中,无尘淡淡的开了口,眼睛还是闭着。
“我,公子,我们还是趁天黑离开即墨吧!这事一定跟息夜公子脱不了干系,我怕,我怕……”
“你怕他会对我不利。”
易言点头如蒜,转头朝易行使了个眼色。
易行沉吟了下,垂首道:“公子,易行的顾虑不无道理,等到明天,我们可能就走不出即墨。”
“那你们认为现在走就是明智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脚步声朝小院走来。
“无尘公子。”
恰时就听到了息夜的声音出现在院内。
易行跟易言听之面色皆沉,纷自将一只手按在剑柄上如临大敌。
只有无尘,一派悠然的站起来,瞥了眼戒备的两人,示意着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两人踌躇了下,终是垂下按在剑柄的手,然后紧跟在无尘身后。
门开了,院中就站了息夜一人,在看到无尘身后跟着的易行两人并不感到意外。
只一眼就转回无尘身上,笑道:“家仆说是看见小院有人,息夜唯恐无尘公子归来无人问津,倒让我们失了待客之道。怎么不见含玉一同归来。”
嘘寒之后顺势转开话锋,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含玉想在落霞寺多待几日为即墨百姓多祈福祉,也为墨君跟王府上下祈福。”说罢,似有若无的低笑了声。这个细微的举动让息夜看在了眼里,不禁生疑,道:“无尘公子为何发笑。”
无尘敛容后复又轻笑,两眼直直的看着息夜,说:“我只是奇怪,墨君仁慈宽厚,治理即墨更是兢兢业业,含玉却每年都要上落霞寺祈福,知道的人以为她为墨君祈求福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王府千金进禅寺为什么人求恕呢。”
息夜脸色骤寒,深邃的眸子金光乍现,似乎被踩到了脖子一般,咬了咬牙强自隐忍住发难,然后不自在地笑了声,道:“含玉天性善良,她上落霞寺祈福也是为整个王朝,乃至天下苍生。故然她是怀揣着一片虔诚之心上山祈福,却也难免某些有心之辈从中颠倒黑白,无中生有。王府蒙尘无紧,怕只怕那些真正心怀不轨的人借机生事,让不落王朝陷入困境。无尘公子,你说,是也不是。”
“话虽如此,但是……未免落人口实,该低调的地方还是不宜太过张扬,免得到时,惹祸上身尤不知。”
“无尘公子说的是,息夜会谨记在心。”
两人对视着说。
似乎有些较量并非需要刀与剑,有时候一个眼神一句话也可以较出高下。
但很显然,无尘身后的两人有些按耐不住了,纷纷靠上前两眼逼视着息夜,企图以眼神将之正法。
息夜不以为意,付诸一笑,道:“易行跟易言两人似乎不太满此次的落霞寺之行,怎么,谁让他们不痛快了。”
“哦,他们,在回来的路上被一匹恶狼给耍弄了,所以情绪有些不佳,让息夜公子见笑了。”
“呵呵,狼可是冷血凶恶的动物,只是被耍弄,看来那匹狼一定是一只秉性纯良的狼,他们没遭恶果实属万幸。”
说着说着,息夜倒为他们的狼口脱险而庆幸,殊不知是在装傻还是真傻。
但看在无尘眼里,他此刻的模样绝对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
“公子,息夜公子他。”
双双静立在无尘面前,易言倒是忍不住先开了口。他们前脚从密室出来,息夜后脚就跟来,而且只是跟无尘山南海北的说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话,然后就跟没事人一样走了。
她自然不明白无尘跟息夜在暗中较量着什么,所以她每次都会火急火燎的追问个不停。
“密室内机关重重,公子是如何摆脱的。”
这个问题,连易行也想知道答案,所以在易言一问出口,就见他在一旁频频点头。
“你们可曾听过一个人,江湖人称巧手七。”
“公子是说,鲁门弟子巧七。”见无尘点头,易行又道:“此人早在十年前就消匿了,谁也找不到他,就连他的夫人也找不到他。再后来他的夫人也改嫁了,就再也没人找他,慢慢的他就被江湖中人所淡忘。但他那双巧手绝对是举世无双的鬼斧。”顿了顿,易行攸地抬起眼眸睁大了眼,道:“难道密室是……”
“没错。”
“难怪我们怎么也出不来,那公子又是怎么把我们救出来的。”他们早已查出当年修建王府的那批工匠统统死于非命,所以巧手七也难逃厄运。
“让墨君父子带我进去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也只剩一个可能了。”
无尘意味深长一笑,令他们二人猛然打了个机灵,互视一眼,心中皆有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