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巍峨陡峭的不老峰上云雾弥漫,缭绕在云雾之中的五指峰若隐若现,让人觉得它虚无又缥缈,从高处往下看堪比一只朝上撑起的手掌,峰峦之间笔挺分立。
相传,此峰可通达至天庭,却无人寻得上峰之径,纵使想攀岩而上,四周的陡峭崖壁也会让人活活摔死。所以,人们只能睁睁的看着它,哪怕是眨一下眼它都有可能消失。
五十年前就有人目睹过两位仙风道骨的老者走进这云雾缭绕的不老峰中,却再也没见他们走出来过,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升仙了。对于这样的传说只会平添好奇之人争相涉奇,就这样,不老峰成了远近驰名的名山,往来驻足者络绎不绝,都为目睹这仙山灵峰。
中峰守望,一如平日,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敲击声,细听之下不难听出,这绝非杂乱无章胡敲一气,轻脆的犹如山泉滴落般,嘀,嘀,嘀。再近些听,原来是锤起敲落的声音,落锤厚实外空,应该是个年轻力大者在砸铁铸剑。
紧接着,炉火中烧的声音从隔壁的山峰中传来,清清楚楚的就像亲身莅临铁匠铺子一般,这会儿正看到光着膀子的铁匠围着片皮革子围裙在炉前卖力的拉着风力车倾心熔剑,任汗水滑过黝黑的面颊,两眼睁睁的盯着熊熊炉火不眨。
“伯溪,再一把火,龙吟即将出炉,看来这一局你是输定了。”
浑厚有劲的嗓声夹杂着拉风机的呼呼声,想来一定是位中年壮汉,听他的口气难掩兴奋与迫不及待,拉风机呼呼的声音又加快了速度。
“呵呵,太阿,大话切莫要说的过早,这些年来我们可从未分出过伯仲,你可别忘了龙泉为主,泉未出吟难啸。”
中峰山洞里同样传来了不紧不慢的对答,似乎这件力气活对于他们而言不过信手拈来,堪不称负。
与此同时,两处墨岩池内不断的往外冒着气泡,从不见底的池底深处一个接着一个往水面冒着水泡,似煮沸的开水炸开了锅,满溢着要往外奔去。两柄通体妖冶炫目,长约六尺六的铜片子凌空直入墨岩池中,顿时平息了满池的热闹,如同发狂的猛兽被猎人驯服,就那样安安静静的伏下再伏下,直到铜片子没入池底后一切归复平静。
烈日当空,太阳的光晕下波光粼粼,一层层向外淀去,参天大树的杆枝上伏满知了,呱噪之音此起彼伏,声声不息,声声不绝。首先走出的是中峰山洞里那位铸剑者,伴随着一阵阵扑打衣袍的动作,惹得尘埃四溢,一时间让他自己整个人都蒙在尘内。等他走到高崖上的时候才看清,原来是个鹤发童颜的老翁,轻盈的步履加上闻若隐匿似有若无的脉息,再从他们方才的对话声中就不难判断出,必是两位世外高人。唯不知他们为什么偏在此人烟稀绝之地铸剑。
老翁--伯溪,正自举目望去,侧峰之巅恰时出现了另一位年纪相仿的老翁--太阿。他们相视一笑。虽隔有百丈之距,但在两人眼中仅丈许之距。
伯溪一手负后一手捋了捋垂长的白须,白袍子因久未换洗早已蒙上了一层黑灰色的灰,可当这样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站在那的时候,就算是褴褛衣衫也不似乞偻,更似仙人。矍铄微眯,轻轻道:“九鼎之乱已莅现于九州大地,如今泉、吟即出,你我之间的使命也算是完了,看来我们又得重新去找寻新的乐趣了。”
太阿笑了,那苍劲有力的笑声顿时震彻不老峰内外,回荡着久久不散,栖息在林子里的飞禽顿时成群散去,“伯溪,自五十年前我与你相约在不老峰铸这龙泉吟啸,就想以此来与你一较高下。我们相较已八十年,今天就让我们在这不老峰决一胜负。”
云雾飘起,卷着伯溪那头苍白的头发随风曳动,他依然那样静静站着,对于太阿的笑不为所动。“太阿,已经过去五十年了,任何恩怨也该时过境迁了,你我都将是形将就木之人,争名夺利又有何意,不如为泉、吟二剑找到它们的主人。”
太阿嘲讽一笑,额上筋脉突兀。“哼,既身在五行之外,你又何必来此淌这趟混水。龙吟。”
随着一声高喝,墨岩池中的龙吟像是受到了主人的召唤,突破池水凌空跃出,劲力十足朝着巅峰飞速而去,在太阿面前时温惋的像个碧玉姑娘,就那样轻轻地落在太阿伸出的大掌之中。
太阿面露邪媚一笑,如获至宝般用爱慕的眼光从上到下打量着龙吟,这就是他耗费了五十年时间铸就的神兵龙吟,剑柄混以羊脂白玉、玄铁而铸,剑身衔契剑柄一气呵成,通体墨绿铜色,麒麟纹格,双刃薄利可削铁断钢。虽为雌剑,但其锋芒定不输那龙泉。
太阿目光一凛,扫视了眼伯溪,目色中透露的不仅仅是望尽苍穹的淀积更有久逢对手的兴奋,他举起龙吟直指对峰而立的伯溪,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一试龙吟的威力,他就那样指着伯溪发起无言的挑战。
这种行为对于一个武者而言,近乎是目中无人的藐视与赤裸/裸的挑衅,然而伯溪并未受激,反而洒然一笑,高声提醒太阿。“太阿,是你记性不好了,还是不老峰的五十年光景太长了,龙吟既为雌剑又岂是你能驾驭,还是将剑放下,不要做这无谓之事。”
“是你担心龙泉太不济,还是你自己这五十年来功力骤退不敢与我较量一二。告诉你伯溪,今日你是战也得战,不战也得战。出剑吧!”
话音一落,太阿已轻盈的凌空跃起,挥舞着龙吟左右各劈一剑,摄人的剑气袭去,如挥出两道掌风,将缭绕在两峰之中的云雾顿时打的四散开去,临近伯溪时他依然负手立在那,并没要唤出龙泉的之意。
“伯溪,再不出剑,休怪我手下无情。”
欺近之前,太阿好心提醒着伯溪,他要的是公平的较量。可听到太阿的提醒后伯溪仍然不为所动伫立在崖巅,看着太阿,但笑不言。
龙吟临面之际,伯溪闪身避开,跃起的身形借着点足之力反向朝太阿来的山峰飞去,轻的就像一片叶子,飘去时就连迎来的晓雾也为之让道。
脚一落地,太阿愤然转身,怒言:“你这是何意?耍弄于我。”
瞪视着对峰的伯溪,太阿咬牙切切,恨不等飞到对面与伯溪打上三天三夜。这个与自己师出同门,却倍受师傅重视的人,他怎么也要胜他一次,就一次。
伯溪拂手,转身面向太阿,忍不住摇头叹息。“太阿,你身上的戾气会玷污了龙吟,会让龙吟产生邪念,快快将剑放下。”
“别用那种口吻跟我讲话,今日之战必不可免,你若怯战我绝不会心慈手软。”
目色一寒,杀气顿现。太阿通过指尖灌输到龙吟身上的气息使得龙吟通身散发出一层淡蓝色的光,翻转着剑身直逼伯溪而去,卷动的气流撞击在剑身上发出嗡嗡的铮鸣声。随着太阿翻飞而来的气势,几乎可以用耳朵清楚的听到困兽吟啸的声音和即要突破囹圄的神兽兴奋的长吟声交织响彻不老峰上空,就连大地也无不为之颤栗。
“龙泉。”
这时,伯溪唤来了龙泉,较之龙吟,除了外表形态相似外,在龙泉身上并不能看出哪点比龙吟更为突出的地方,反而,其暗淡的辉茫与龙吟一较还显得稍逊一筹,可伯溪一点也不担心龙泉对付不了龙吟,他反而担心泉吟一旦开封必难再寻获新主。
见此状,太阿兴奋的想要大笑,并没有留意伯溪手中的动作,依旧以难挡之势向伯溪攻去。
就在剑气逼近之时,伯溪直面挥出龙泉迎上龙吟,这种近乎毁灭性的做法令太阿感到不安,可他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收势不住只能咬牙接下伯溪这一击。
两剑剑尖相抵,龙吟身上所散发的光晕瞬间隐逝,如同美丽的姑娘在遇到心爱之人时变得娇羞多情,嚣张气焰骤然消逝。顺势,伯溪将捻在左指中的赤胆石掷向两剑之尖,顷刻间两柄绝世神兵隐去了身上所有的光芒,徒剩炫丽的剑身,剑魂已被赤胆石之灰尘封印烙。
“你……”
太阿欲怒无言,翻身点足立于伯溪面前,看着手中这柄了无生息的龙吟欲哭无泪。
“我只想告诉你,得与失,就在一瞬之间。倘若龙泉开封,二剑将只认你我二人,你有信心与我再在这不老峰上铸五十年的剑吗?”
伯溪苦口婆心,希望太阿能够明白他们铸剑的目的,他们不能因一已之私而置苍生于不顾。
太阿感觉就像是瞬间从云端跌落人间,这个转换让他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抬了抬手中形如死灰的龙吟,不忍再看一眼丢在了伯溪面前。
“可,你也不该将赤胆石用在它们身上,如果找不到它们中意的主人它们将永远是一柄中看不中用的饰剑。”
“这你大可放心,三年前我已开始留意天象,帝星虽然渐渐在陨没,但紫微与斗星却是日渐清晰明朗,相信不用多久,辰星必将被斗星牵引而出,届时,龙泉吟啸合并光辉之时就是问鼎之日。”
拾起被太阿弃下的龙吟双双握在手中,伯溪坦然笑言。
太阿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伯溪的话,睨了眼扭过头仍在置气。
伯溪看了眼龙泉、龙吟,转身面向不老峰下,透过层层薄雾,在他眼中似乎看到了什么,点了点头他复笑,左右各执一剑,调息运气掌心,推出。
龙泉、龙吟被伯溪的掌劲推出后冲破迷雾朝两个不同的方向飞跃,再飞跃。直到伯溪运在剑身的气息消逝,它们才纷自落入到九州大地的两个角落。等待着它们各自的有缘人。
“走吧!”
“去哪?”
“再去铸两柄剑来一较高下。”
“当真?”
“尝你所愿。”
“那龙吟跟龙泉?”
“它们有它们的命运。”
好比,他们有他们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