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006年8月12日
为什么怕他带着女朋友过来，这是不该有的嫉妒念头，而且也不适合她的身份。可她就是不想出现这样的情景，如果出现这样的情景，她的幻想就会彻底破灭。车小玮发现，每当和古海峰分开后再次相遇，她内心的渴望就会浓烈一些，对情感的幻想也会加大程度。
“不好意思，让老师久等了。”
古海峰终于来了，超过约定时间五分钟，一坐下就表示了歉意。几个月不见，他仿佛又成熟了一些，带傲气的脸再也看不到学生气，现在的他，完全成为男青年了。那又怎么样，跟她的年龄一比，他还是个男孩。
点了餐后，她问他为什么来渥太华。无论怎么幻想，车小玮还是不敢幻想，他是为她来到这里，以古海峰的性格，绝对不会做如此没有理由的事。古海峰给她的答案是，留学，他是来这里留学的。
看他的表情，那么坦荡，内心自然也是坦荡的。可事情巧得让车小玮有点难以置信，她跟他说要去渥太华工作，结果他也跑到这里留学，如果不是有意的，哪会如此巧？怪不得周子恒会在Q里说那些话，知道他们两个都去了渥太华，便以为是两个人故意安排好的了。
古海峰看出了她的疑惑，便向她解释，不是因为她来了渥太华他才来留学的。加拿大本来就是留学热门国家，选择九月入学，其申请资料要在去年底或今年初提交给学校。她三月份跟他讲出国的事时，他已经收到录取通知，当时没有说，是想提高惊喜度。
听了古海峰的解释，车小玮领悟了他听到她要去渥太华时的种种反应。他在那个时候就知道会再次相遇，所以对她的离开无动于衷。他制造的惊喜度的确很高，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切的巧合：“真是太巧了。”
“是啊，我也很好奇和老师的缘分。”古海峰露出奇异的笑容。
“进了哪所学校？”车小玮转移到他的事情上。
“亚岗昆学院，摄影系。”
“是个好学院。”她祝福又羡慕。
“早在高中毕业时，我就申请过，但因为家庭条件没达到，被拒绝了。只好在这里读了大学，但想成为有资历的摄影师，获取一张国外有水平的证书，是很有必要的。所以大学毕业前就提交了留学进修的申请。还好，这次成功了。”
“是哪种类型的进修呢？”该问的还是要问的。
“是一年制的研究生证书。”古海峰说着露出沮丧神情，“不知道学校宿舍要提前申请，目前没房间给我。我又不想到外面租房子，外面的房子感觉太乱，想住在学校里，安全也方便读书。目前我住在宾馆里，如果住到开学，感觉消费太高了。”
车小玮也觉得住宾馆不好，建议他找认识的人合住一下来解燃眉之急。古海峰回得很直接，称只认识她，所以才联系她的。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在她那里暂住一段时间，大概十天左右，最多也不会超过半个月。
他找她只是为了求助吗？这样的求助让车小玮有点为难，关系虽然还可以，但男女同居总显得有些异样。同国籍又相互认识，不帮他，她又感觉太不近人情了。想那么多干什么？那么保守干什么？他又不是不守规矩的人物，住的地方也没有人认识他们，反正最多也只是半个月。想法一转变，也就觉得这事没什么可介意的了。
“我那里很小，如果来住，是要睡客厅的。”车小玮半推半就地回答。
“没关系。”古海峰无所谓的笑笑。
“明天是休息日，我在家，你随时可以搬过来。”
这事就如此敲定了，车小玮给了古海峰地址和手机号码。他展开笑容，很坦荡的，这样的坦荡最让她感到迷惑，她不知道坦荡背后是否还有其他。
人总有失算的时候，越是不想被人发现的事情，有时候会偏偏越早被人发现。昨天的她，因为古海峰的出现，思绪全都是混乱状态，没有多想就同意了他的求助。到今天，车小玮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犯得错误，她的思绪仍然全被古海峰牵动，整个上午都在想着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室友。有关黄明宇的母亲要在今天来看望她，全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九点五十五分，古海峰打来电话，说已经退房了，现在正整理行李，中午之前会到她这里。十点四十八分，门铃响起，紧张又兴奋的车小玮将门打开，看到来得人是黄明宇和方姨，她便呆若木鸡了，才知道自己犯了不该犯的错误。
“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怎么还是这样的表情。”黄明宇伸手在她脸前挥了挥。
“我没想到阿姨会在上午过来。”车小玮尴尬地请客人进来。
“打算和你一起出去吃午餐，所以就上午来了。”方姨微笑着在客厅沙发上坐下，看了看单调的房间，替她难受地问，“一个人住，是不是很孤单？”
“还好，我倒不是怕寂寞的人。”车小玮回得很淡然。
“所以说她有问题，喜欢一个人待着。”黄明宇添油加醋。
车小玮略恼地看了一眼黄明宇问方姨：“阿姨喝什么呢？”
方姨表示不用准备喝的东西，稍微坐一会儿，他们就可以去餐厅了。并很快进入主话题上，称这次来看她是想谈她和明宇的亲事。他们两个的年龄都不小了，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这是无法回避的事情。听明宇说，是她拒绝了他，所以想知道她拒绝的原因。
方姨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真是难以回答，连编假话的时间都没有。她不能说出黄明宇与舒凡的事，也不能说不愿意嫁给不相爱的人，既要尊重身边的人，也要对得起自己，这个问题把车小玮难住了。
时间慢慢地移着，客厅的气氛也开始显得紧张，就在她使劲想着如何回答时，门铃声响了。车小玮的神经蹦得跳了一下，人也从沙发上弹起来，她想去开门，让来得人先避一下，可是黄明宇已经比她快一步去开门了。
“他是谁？”看着拿行李箱进来的古海峰，方姨好奇又不解地问她。
“他是……是……是我的男朋友，这就是我拒绝明宇哥的原因。”
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脸皮真的有点发烫，可话已经从她口里说出去。在两个问题的夹逼下，车小玮只想着脱身，大脑一空白，就以最简单的方式将问题解决了。
“原来你有男朋友了，倒是个不错的青年，难怪没看上明宇。”方姨恍然大悟后，勉强地摆出宽容大度的笑脸向古海峰提出邀请，“既然碰到了，和我们一起吃午餐吧。”
车小玮紧张地看着古海峰，不知道他会不会拆她的台。谎言虽然说得很好，但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很，如果古海峰反感这样的谎言，以他的性格，自然会解释清楚的，那她就无地自容死了。还好，在短时间的惊愣后，他保持镇静地笑着接受了邀请。
四人的西餐桌，一边是黄明宇和方姨，一边是她和古海峰。看上去气氛很和谐，车小玮心里清楚，这其实都是假象，那是因为四个人都懂得掩饰内心。
可以肯定，四个人此时的心情都是各不相同的，方姨的失望心情，黄明宇的怀疑心情，自己的紧张心情，这些车小玮都可以感知出来，就是感知不出古海峰此时的心情。对她的谎言，他究竟是生气还是开心，在他的表情里竟然看不到一丝痕迹。多么有理性的青年，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内心坦诚表达，什么时候紧密隐藏。
“在国内并没有听说小玮有男朋友，你们是在渥太华认识的吗？”
进餐中，方姨好奇地询问起他们的事。车小玮还在想怎么回答，古海峰已经回答：“在国内就认识了，但那时候还是普通朋友。”
“对了，怎么称呼你呢？”方姨问古海峰的名字。
“我的英文名字叫Fen，阿姨也可以这样叫我。”
“你在渥太华做什么呢？”黄明宇也询问起古海峰来。
“留学。”
“还在留学，这么说，你年纪还很轻了？”黄明宇讶异的表情。
“是的，我比她小八岁。”古海峰回答得过于诚实了。
“呵，倒是很吉利的数字。”黄明宇不自然地笑了笑。
“虽说姐弟恋很寻常了，只是这个差距，是不是有点大。”方姨的表情有点僵硬。
“年龄只是一个数据，两个人的性格与心态符合才是最重要的。”古海峰从容地答。
方姨勉强笑了一下：“那你准备让小玮等到什么时候呢，她的年龄可不小了。”
终于问到了最敏感的问题，车小玮紧张得连东西都咽不下去，急着想解围，又想不出什么内容来。自从撒了那个谎后，她的脑思维就有点迟钝，也许是因为不安吧。她不是高明的撒谎者，没说过高难度的谎言，今天的谎言有点超过她的水平，所以状态就有点不安。
“如果是真挚的情感，不会因为等待而发生质变。”
他依然应答自如。古海峰的表现好得令车小玮目瞪口呆，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这个临时演员竟然如此从容镇定，把角色演得既自然又真实，仿佛知道有这么一个上台的机会，连台词都事先背好了。
“可是，你的父母会接受得了这种年龄差距吗？”方姨说出一个长辈的担忧。
这个问题尖锐得像针一样直刺车小玮的心脏，令她再也忍受不了了。如果不快点结束这场询问，就算古海峰挺得下去，她也不能活着离开餐厅了。车小玮在桌下用脚轻轻碰了碰了黄明宇的脚，又用眼神示意他快点结束询问的场面。黄明宇漠不关心地白了她一眼，好像在说，没能力就不要摆这样的局。
车小玮无奈，用眼神向黄明宇哀求，她自己找不到解围的方法，也只能向他求助了。黄明宇终于出来解围，让母亲不要再问了，会影响别人吃东西，如果让Fen饿肚子，小玮会心疼的。他是不忘时机地戏讽她，这个时候车小玮哪会在意此种戏讽，它比方姨的询问要轻度多了。有了黄明宇的解围，方姨也知趣地招呼古海峰吃东西，没有再继续问了。
餐桌又恢复进餐的气氛，但那些询问却成了难以消化的食物，堵在车小玮胸口。如果她与古海峰真的是情侣，这些问题便都是真实的问题。幻想爱的时候，是会把问题避重就轻的想像，可一旦与现实接轨，就会感受到问题的真实重量，它是那么的沉甸甸。
已经回到公寓，车小玮也已经在自己房间换好居家服，但她还是没勇气走出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后，谎言便彻底拆了伪装，这时候面对古海峰，她觉得很不好意思，也很羞愧。怎么跟他解释撒谎的原因呢，如果解释得不好，就会把自己的心思泄露，那就更丢脸了。可一直躲在房间里也不是个办法，还要面对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啊，这是逃避不了的面对面。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脸皮厚一些，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大方地出去比较好。
古海峰在客厅摆弄他的行李，他也换了居家服，穿着休闲的浅灰色运动裤，紫色条纹T恤，显得异常年轻。看到她出来，说了句不冷不热的话：“还以为车老师在睡午觉呢。”
“早就不是老师了，以后不要这样称呼我了。”
突然间，车小玮很不想听到老师的称呼，这个称呼以前是因为那份家教。家教既然成为过去了，保留这个称呼不是很可笑吗。而且，她不喜欢他叫她老师，这个尊称显得有些老气，仿佛在敲打她的年龄。
当古海峰问她怎么称呼时，车小玮又回答不出来了。想想，还真没有合适的称呼，叫车小姐吧，感觉好别扭，叫小玮吧，亲切得有点不符合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直呼其名，又显得不尊重她。按照正常性的叫法，他应该叫她玮姐，但这种称呼是她最忌讳的，还不如叫她车老师。
“想到了，再告诉你。”车小玮敷衍了事。
走到厨房，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干什么，习惯性的动作突然都变得不自然。这个单身公寓的房子内部设计非常简约，客厅与厨房是连在一起的，然后一张半弧形的连墙式餐桌做为两个空间的分隔物。一个人的时候不会有什么不便的感觉，现在有个令她紧张的异性在客厅，车小玮就感觉在厨房里很不自在，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
实在没什么可做的，也不能就这样空手离开，总要有个进厨房的说法。车小玮拿了咖啡杯出来，泡咖啡是最自然的行为了。这个咖啡杯就是他送给她的，易碎品本来是不适宜带过来的，但她还是把它带了过来，这份心情自然是因为送杯子的人。她原以为不会再遇到他，带杯子过来，是想在情感寂寞时，靠它慰藉自己。
“能把我送的杯子带到渥太华，可见车老师很喜欢它。”
背后传来古海峰骄傲的笑语。车小玮转过身回答古海峰，喜欢的东西当然是要带来的。又觉得太映射他了，因为杯子是他送的，所以她又加了补充，这是她亲手选的杯子，肯定会爱不释手。再说，把漂亮的杯子长久地冷落在家里，岂不是很可惜。
“如果你早点跟我说有去渥太华的可能，我会送一对。”
“出国和杯子的数量有关联吗？”车小玮不明白了。
“当然有关联了，出国的人数应该和杯子的数量相同才好。”
古海峰是以开玩笑的语气说这句话的，真正的意思是什么，车小玮也不好断章取义。
转回身，车小玮取了一包速溶咖啡，撕开口子，倒进杯子。在做这些动作时，她的脑子里还在想着刚刚古海峰的话。“出国的人数应该和杯子的数量相同才好”，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是指都要成双成对吗，还是单纯的指缺少一个杯子？脑子里揣测话意时，就忘了自己的动作，原是准备冲一杯咖啡，结果她竟然将放了咖啡粉的杯子放到水笼头下面，打开水笼头，准备清洗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