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越走越窄,找个人问问,咱这是到哪里了?”
“启禀将军,咱们这是走错道了!”
阿迭光颜腾地站起来,抓住面前的小军官的衣襟,恶狠狠地道:
“你说什么?”
“将军,不是小的说的,是前哨抓住了几个西川军的士兵,咱们是走到河这边来了,再往前走,就是江口了。”
“混帐!那带路的向导呢?”
“向导跑了!”
阿迭光颜手一松,放开小军官,两手叉腰走来走去,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的跳,那小军官见阿迭光颜如此,怯生生地说:
“将军,咱们还是赶紧回头吧,回头走四十多里,再拐上大路,明天中晌就能赶到大营了。往前去,就是刘辟的粮草大营了。”
阿迭光颜蓦地停住,道:
“你再说一遍,前面是什么?”
“抓住的俘虏说,鹿头关贼军的粮草大营就在前头江口,翻过座山头就到,说里面有五六千兵呢。”
大帐里,高崇文道:
“眼下连上各部后援军,我军与叛军旗鼓相当,明日攻城,各军务必拼死向前,西川军被咱们打怕,已成强弩之末,只要咱们咬牙攻上半天,必定能攻下鹿头关,全歼仇良辅。向将士们许下重赏,先登上鹿头关的,赏钱百缗,本帅保举他升三级。”
说罢,高崇文扫了一眼沙盘,江口这个地方狠狠刺激了他的眼球,自己连续派去几批人马,都被敌军卡祝
“要是能拿下这个地方,该少死多少弟兄啊!”
高崇文YY道,不过马上回过神来,拍着桌子上的山龟吩咐道:
“各位回营吧,明日还有恶战。”
很多时候,决定战争胜负可能只是一个不起眼偶然的因素,高崇文体会到这一点是在第二天。万胜堆被拿下后,仇良辅依靠鹿头关和八栅垒的有利地形,依然组织了顽强的抵抗,当然这也和刘辟的儿子和女婿在这里有关,正当高崇文一大早起来攻关正觉得急躁的时候,姚子远从万胜堆上连滚带爬冲到他面前道:
“大帅,叛军江口粮草大营起火了!”
和高崇文同样感到奇怪以致于目瞪口呆的还有仇良辅,正当仇良辅奇怪为什么高崇文攻了两次就停下的时候,从江口方向来报信的士兵也连滚带爬地冲到了他面前,仇良辅很想宰了这个军官,除了因为他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外,还因为他隔着老远就扯着嗓子哭喊:
“将军,大营丢了,粮草全被高崇文给烧了!”
没有个粮草,还打个屁啊!西川军的军心就在那一瞬瓦解了。
首先是锦江栅打起了白旗,接着八栅垒相继投降,傍晚时分,鹿头关的关门缓缓打开,三颗大粽子坐在马上出了关,身后是关内两万名放下武器的士兵。这三颗大粽子显然就是仇良辅,刘方叔,苏强,不过区别是仇良辅是自缚,而刘方叔和苏强是被缚。
在高崇文的大帐里,仇良辅努力挤出了感激的泪水。这时从帐外走来一员气宇轩昂的胡将,仇良辅惊叹之余谦卑地问道:
“大帅,连日鏖战,从未见过这位将军,不知……”
高崇文笑道:
“这就是烧了你粮草大营的河东名将,阿迭光颜。刚刚到我帐下效力。”
阿迭光颜是在天刚亮的时候纵兵冲击西川粮草大营的,不是他不想早点,但是两座山头翻得委实不容易,一路上赶路部下也累得可以。粮草大营说是有五六千兵,但是大多数都布防在高崇文主力一面,没想到会从肋部突然冒出一支奇兵来。冲进大营后阿迭光颜才发现天亮冲击的好处,那就是有现成早饭吃。到底是粮草营,伙食确实不错,吃完了早饭后,阿迭光颜听着营外传来的喊杀声,拍拍肚皮道:
“吃饱了的随本将军出去杀一阵,辎重营烧营。”
高崇文连投降的敌将都能赦免,何况自家立功的大将呢?阿迭光颜报到后被高崇文猛夸了一番后,安心地捧着脑袋去睡觉了。
当第一张牌倒下,后面的无数张牌就会跟着倒下,这就是多米诺骨牌,鹿头关守军的投降,就是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当听说高崇文许诺上书请求赦免仇良辅后,各地的西川驻军就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地向鹿头关运动,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夺回鹿头关,而是抢先投降。
鹿头关外,等待高崇文接见的降将小心翼翼地排成两列,投降的士兵盘腿坐在路边,等候安排,队伍竟然连绵数里,连奉命出发去广汉的韦武部都被阻塞在关前,只得派了几名传令兵骑马在路上开道。
“老哥,您带了多少人来投降?”
“不多,才八百。您呢?”
“也不多,一千二。”
“你龟儿子可以啊,哪来那么多兵呢?”
“老哥小声点,我把公差和乡兵都算上了,带多些人来面子上好看些嘛,高大帅处理起来也好从容些。”
“你个龟儿子,愣是鬼精鬼精的。”
不过这些军官跟仇良辅的两万人比起来,气魄是小了些,唯一能够和仇良辅相媲美的,就是邢泚。高崇文把刘方叔、苏强装入囚车送往长安后,就拔营直扑成都,不久就遇上了老冤家邢泚。邢泚手中本来还有两万人,但是面对高崇文的本部及降兵五六万人,头脑稍稍转了转,邢泚就把自己捆成了粽子,哭天抢地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高崇文的大营。
二月二十六日,高崇文在成都北郊击溃刘辟最后拼凑起来的一万大军,下午段文昌打开城门,高崇文大军开进锦官城。高崇文部军纪严明,秋毫无犯,士兵无住处当街而宿,绝不肯骚扰百姓,成都顿时安定。
早知败局已定的刘辟和卢文若带领数十骑兵护卫家眷逃往吐蕃。段文昌禀明此事后,高崇文立刻派高霞寓、郦定进前去追赶,终于在羊灌田追上了刘辟。远远的望见追兵,刘辟的数十骑兵一哄而散,卢文若情知犯了诛灭九族的大罪,杀死全家后系石沉江而死,刘辟不敢系石,也不忍心杀死全家,纵身跳入江中,被郦定进派手下熟悉水性的士兵从江中捞出,捆在马上带回了成都。
自九月兴兵,历时五个月,终于平定了西川叛乱,高崇文将刘辟一家二十余口装入囚车,送往长安后,开始在段文昌和召回的前节度判官林蕴的帮助下,当起了父母官。跟随刘辟叛乱的西川诸人,高崇文都大度的不予追究,除了卢文若已死,只杀了诈降欺骗他纯洁感情的邢泚和死忠刘辟的馆驿巡官沈全,查封统计府库,维持治安,杀了乘乱抢劫的无赖子以及溃 兵三百一十人,又派阿迭光颜率兵赶往松州加强边境防务,整个西川不到半个月就安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