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
卯时过半!
岷江彼岸……
狂风大作,滔天巨浪……
就在琴音到来的那一刹那间,林玉箫的箫音戛然而止,被琴音掀起的巨浪瞬时间就将那一艘小船砸成无数碎片,被巨浪高高抛弃,似乎要抛向云端。
而就在同一刹那间,林玉箫跃马拔剑,施展绝妙的轻功随同着那无数的碎木片踏浪而起,左手握箫勒马缰,右手向那琴音猛的挥出一剑,霎时间,又是剑影弥漫,琴音,剑影在空中相遇,一阵激烈的碰撞,而后,又是一阵巨浪掀起,只不过此时的林玉箫已经跃马上岸……在空中……
半空中的林玉箫又是仰头一喝,胸前又是一剑直直挥出,直冲天际……
一阵铮铮的琴音闪过,瞬息间戛然而止,就好像是风吹过山谷,来得无影,去得无踪……
林玉箫勒马站在一片芦苇跟前,静静的,马口吐着丝丝白沫,剑锋闪着隐隐青光,嘴角带着一丝血迹……显然也是受了伤,看样子还伤得不轻……
就这样静静的,好一阵子,才听得从芦苇丛中传出一声苍老的声响。
“少侠好箫。”
“前辈好琴。”
“比起少侠的竹箫来,老朽这木琴就差远咯。”隐隐中,透着些许苍凉之意。
“岂敢,晚辈早些时候便已听闻前辈大名,今日有幸得见,实乃荣幸之至。”林玉箫一口气的夸赞着对方,只希望对方不要再纠缠自己,因为他知道,对方也不是好惹的。
“少侠高赞啦。”芦苇丛中又传出一声。
林玉箫道:“不知前辈之日至此有何……”他本来是想问“有何贵干。”的,可又发觉自己这样问太过于唐突,故而将“贵干。”两字省略,并且把声音拖得很长。
“难道。少侠不知?”芦苇丛中传出一声惊疑。
“难道。是……”林玉箫虽然早已知道。对方的目的,可此刻也不免要装作不知,假装相问。
“哎……”一声长长的叹息。
“少侠何不进来一叙。”芦苇丛中又传出一声。
“不敢。”林玉箫道。
“为何不敢?”
“既然琴心前辈是为在下前来,想必剑胆先生也来了,故而在下不敢。”林玉箫已经知道。对方的目的,而且对方也已经承认,所以就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哈哈哈。”芦苇丛中传出一阵大笑,又接着道:“我父子虽非什么正义之士,但是背后伤人之事我父子也是耻于担当的。”
林玉箫也呵呵笑道:“前辈误会了,在下不是这意思,若前辈要想背后伤人的话,晚辈此刻也不会安然无事的和前辈交谈了,所以前辈之为人在下清楚。”此刻林玉箫仍然不死心,希望对方可以安然无事的放自己过去,故而还在赞扬对方。
“那少侠是为何不敢?”芦苇丛中的人似乎也知道。林玉箫的心思,故而百般缠绕而不放其前行。
“在下不敢是因为……”林玉箫略一沉思,接着道:“因为在下久闻剑胆先生剑法超群卓尔……”林玉箫忽然也觉得这个理由不甚好,便又道:“怕在下忍不住会向简单先生领教,故而不敢。”
芦苇丛中沉默一阵。
林玉箫又补充道:“前辈知道,在下也是使剑之人,使剑之人都有一个怪癖,就是希望会遍。”天下用剑高手。”
过了好一会儿,芦苇丛中才又传出声响“这个少侠放心,今日即使是少侠不向他出剑,他也会向少侠领教的,要知道。少侠可是近几年来,西蜀少有的用剑高手。”
这是实话,即使林玉箫不是近几年来西蜀少有的高手,他也会出招的,因为他们本就是为了他而来的。
于是,林玉箫不再言语,打马缓慢走向芦苇深处……
等到林玉箫走进芦苇丛中,只见两个人在芦苇丛中,一个坐着,坐在一个突出的大石头上,一个站着,站在水面上,水面上有一根断掉的芦苇杆,而那人就在那根芦苇杆上,可见轻功不凡。
只见这两个人,一个花发虚白,就像是江边钓叟一样,盘腿坐在一个平整的大石头上,腿上放着一把上好的梧桐木制作的古琴,只因年代有些久远,已经略显陈旧,双手自然放在琴上,像是个超然世外的高人,而那把本来应该有十三根弦的古琴此刻却只有那花发虚白的老者那双沧桑的手下的那根还绷得紧紧的,其余的十二根都已经断裂,蓬松而散乱的伏在琴身上,就连老者手下的那根也看不出究竟是否还是好的,老者神态平静,嘴角却汨汨的流着鲜血,顺着他那褶皱的脸颊流下,滴在石头下的江水里,随着江水的晃荡消失殆尽……
显然老者在刚刚的对抗中受了伤,而且还是不轻的内伤……至少比林玉箫要重得多。
而另外一个人,则静静的站在江水中的那根芦苇杆上,一动也不动,表情麻木,就像一滩死水,泛不起一丝涟漪,目光注视着天际,若有所思,好像这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除了那一身紧身素装已有些许破裂……显然在刚才的琴音箫声中也受了影响,背上背着一柄长剑,虽未出鞘,却也掩饰不住其中浓浓的杀气。
林玉箫盯着这两人看了些许功夫,然后下马走过去……前边便是江水,马已经无法前行,可林玉箫走在上面却像是在平地上一样,丝毫没有吃力,可见其轻功内力之高深。
走到两人面前十来步之处,林玉箫站住,双手抱拳道:“晚辈林玉箫见过琴心前辈。”然后略微一转身接着道:“剑胆先生。”
老者微微一点头道:“好、好,果真英雄出少年,仪表堂堂,相貌出众。”他唯独不谈功夫,不知是不是还在刚刚的决斗中为换过气来。
林玉箫微微一笑道:“多谢前辈夸赞。”见他没有谈起刚刚之事,林玉箫也闭口不谈。
那老者琴心又接着道:“近几年来,我父子虽隐居山林,却也经常听到少侠的名号,今日能够相见,实乃幸会。”
林玉箫道:“惭愧,前辈的大名如雷贯耳,晚辈自小便有耳闻,长大之后,更是对前辈敬仰得紧。”
琴心还未来得及开口,林玉箫便又道:“想当年,前辈已一张琴,一首曲便纵横武林,万夫莫当,那一曲《赠君》更是名扬天下,后人虽有以曲为兵者,但都是望尘莫及,剑胆先生更是剑法超群,让晚辈甚是佩服。”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纵横西蜀武林的琴心剑胆父子,父亲以以琴音为兵刃,杀人于无形,当年以一曲《赠君》名扬天下,后人望之而不及,几十年来未逢对手,而其儿子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虽然没有其父的以琴音杀人之绝技,一手剑法在当年更是天下无双,特别是他的剑法之杂,令人胆寒,传说他会天下间各门各派的剑法,而且都是尽得其精髓,所以在几十年前的武林就是他父子的武林,后来却不知因何事突然退隐山林,不再过问江湖中事,而他们退隐之时正是林玉箫出生之时,所以他父子也不知林玉箫功夫深浅,只知道。近几年来武林中的高手以林玉箫最甚。
琴心又是一阵苍凉的笑声响起,道:“不行了啊,老了,不中用了,不如少侠咯。”
林玉箫道:“前辈不必过谦,前辈的修为在下还差得很远,实难赶上。”
琴心道:“少侠胜了,老朽败了,少侠箫还完整,老朽琴弦却断,老朽败了,败咯……”
言罢,便用中指一拨剩余的那根弦,道:“败了就得付出代价,吾儿,为父先走一步。”又是一拨弦,“铮!”的一声,那根弦也断为两截,至此,十三弦都断,琴心一生以琴为生,如今弦已断,人自然不能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