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彬如回忆,鲁迅到中山大学任教后,国民党高层想拉拢他,陈公博、甘乃光、孔祥熙、戴季陶等人均送帖子请他吃饭,他一概拒绝。请帖送来的多了,他便统统拿到楼下传达室去展览,并贴上一张条子,上书四个大字:“概不赴宴!”
中日民航通航,日本方面希望鲁迅能主持中国方面的通航典礼,委托一个驻中国记者前来邀请鲁迅。鲁迅马上拒绝:“不能把太太小姐敲碎一个啤酒瓶子的事要我做。”记者说:“如果您不答应,我就非常为难了。”鲁迅说:“如果我答应您,我就非常为难了。”
(9)严苛孙伏园发现鲁迅西服的裤子总是单的,即便在寒冷的北京的冬天,也一向如此。鲁迅对孙说:“一个独身的生活,决不能经常往安逸方面着想的。岂但我不穿棉裤而已,你看我的棉被,也是多少年没有换的老棉花,我不愿意换。你再看我的铺板,我从来不愿意换藤绷或棕绷,我也从来不愿意换厚褥子。生活太安逸了,工作就被生活所累了。”
1924年2月的一天,许钦文到砖塔胡同去看望鲁迅,刚进门,十二岁的俞芳便对他说:“昨天晚上,大先生那里好像有客人,半夜了,还在高声谈话呢!”许进屋去找鲁迅,才知道,昨天晚上不是来了客人,而是鲁迅在独自朗读刚写完的《幸福的家庭》。每次鲁迅写完文章,“总要看两遍,自己觉得拗口的,就增删几个字,一定要它读得顺口”。
鲁迅都是自己整理书架和文具,书架上的书摆放得非常整齐,文具也有各自的位置,从不乱放。他常说:“东西要有一定的位置,拿起来便当,譬如医药瓶子,换了地方,药剂师是会犯配错药的危险的。”
1934年,鲁迅选编《木刻纪程》时借用过许多青年木刻家的木板。书编完后,鲁迅将借用的每块木板上的油墨洗净,将一些弯曲的木板设法压平,然后用厚纸垫好板面,再用牛皮纸仔细包好,一一送还。
鲁迅包一个纸包也要包得整整齐齐。每次要寄书,即使许广平已经包得很好,他也要自己动手,重新包扎。包好后,用细绳捆上,那包方方正正的,连一个角也不准歪一点或扁一点,连绳头都用剪刀剪得整整齐齐。增田涉回国时,去向鲁迅辞行,鲁迅准备了许多土特产送给他。许广平已经将礼物包装好,但鲁迅说许的包法不好,拿过来重新包装好后,才交给增田涉。
上个世纪30年代,著名编辑赵景琛翻译过一些外国作品。由于他对外文不是十分精通,所以他的译作中时有笔误出现。一次,他将“银河”误译为“牛奶路”;还有一次,又将“半人半马怪”译作“半人半牛怪”。鲁迅据此写了一首打油诗,诗曰:“可怜织女星,化作马郎妇。乌鸦疑不来,迢迢牛奶路。”
许广平在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就读期间,鲁迅是她的老师,因此许广平经常向鲁迅请教。有一次,许广平写了一篇题为《罗素的话》的论文,交鲁迅批阅。鲁迅看过之后,在论文后面写下这样几句话:“拟给九十分。其中,给你五分(抄三分,末尾的几句议论二分),其余八十五分都给罗素。”
(10)轶闻1918年5月,鲁迅首次以“鲁迅”为笔名在《新青年》发表小说《狂人日记》。当时新青年的编委不赞成使用匿名和别号,必须使用真名。鲁迅不想用真名,但又不能破坏规矩,故署名“鲁迅”。他曾对许寿裳解释此笔名的含义:(一)母亲姓鲁,(二)周鲁是同姓之国,(三)取愚鲁而迅速之意。
鲁迅到一家理发店去理发,理发师看他衣着平常,于是乱剃一气。没想到鲁迅给了他一大把钱,理发师既惊讶又惭愧。第二次鲁迅又去理发,理发师便悉心伺候,但鲁迅只照价目表付了账。理发师问其故?鲁迅说:“上次你乱理,我乱给;这次你认真地理,我就认真地给。”
北大旁听生冯省三跑到鲁迅家,坐在鲁迅床上,翘起双脚对鲁迅说:“喂,你门口有修鞋的,把我这双破鞋拿去修修。”鲁迅毫不犹豫地拿起冯的鞋子,去门口修好取回,亲自套在冯的脚上。冯未称谢便走了。而鲁迅日后提及此事,总说:“山东人真是直爽哇!”
某个夏夜,鲁迅正在写东西,中国大学旁听生钟青航穿着睡衣到鲁迅家门口说:“我睡不着,特地来同先生谈谈。”鲁迅开门让他进来,钟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这位深夜来访者既不是失眠,也没有失恋,而为诉苦,两周前,钟因晚上兴奋,叫了一辆车围着北京城兜了一圈,没钱付十五元车钱,却打了开车的司机几个耳光,下场是被警察厅关了两周。他向鲁迅诉说在警察厅里吃黑面馍馍、受蚊子臭虫叮咬之苦,一直聊到天亮,结果鲁迅文章未写觉未睡,还要去上课。但鲁迅日后聊到此人,总说:“四川青年真勇敢!”
鲁迅的母亲识字,喜欢读中国的旧式小说。鲁迅和周作人就到处搜罗小说给她看。老太太看书很快,大约过个把星期,就会跟鲁迅要书看。《呐喊》出版之后,有人拿给老太太看,特别指明《故乡》一篇特别好,老太太马上戴上眼镜,开始读《故乡》。读完这篇之后,她原书交还,说:“没啥好看,我们乡间也有这样的事情,这怎么也可以算小说呢?”
鲁迅穿着非常朴素,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袜子补了一层又一层,以至于这种打扮带来了很多麻烦,经常受到羞辱。有一次鲁迅去银行取工资,他拿出周树人的公章,但银行里的人不肯把钱给他,因为他们不相信穿着破烂的人有能力取这么多钱。还有一次警察看到鲁迅提着箱子,就要求开箱检查,因为他的样子像是在卖鸦片。而鲁迅在进出大楼时被保安轰出去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有一次,鲁迅先生讲到《红楼梦》,笑着问学生:“诸君喜欢林妹妹否?”一位学生大胆地站起来反问道:“请问,先生喜欢否?”鲁迅先生答道:“我可不喜欢林妹妹。”“为什么?”“我嫌她爱哭哭啼啼,小心眼儿。”学生都会心地笑了。
鲁迅投稿,编辑者按字数计算稿费时将标点除去。后又向鲁迅索稿,鲁迅乃精选一篇无标点稿送去,编辑者不能断句读,乃请鲁迅注上标点。鲁迅笑曰:“标点固须费事也,何不算稿费?”编辑者以后再也不除去标点了。
(11)妙评鲁迅曾经评价刘半农、陈独秀和胡适的为人。他说:“假如将韬略比作一间仓库罢,独秀先生的是外面竖着一面大旗,大书道:‘内皆武器,来者小心!’但那门却是开着的,里面有几枝枪,几把刀,一目了然,用不着提防。适之先生是紧闭的关着门,门上粘一条小纸条道:‘内无兵器,请勿疑虑。’这自然可以是真的,但有些人,至少是我这样的人,有时总不免要侧着头想一想。半农却是令人不觉其有武器的一个人。所以我佩服陈胡,却亲近半农。”
名言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挤,总还是有的。
我好像是一只牛,吃的是草,挤出的是牛奶。
不满是向上的车轮,能够载着不自满的人前进。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的话。
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哪里有天才,我是把别人喝咖啡的工夫都用在了工作上了。
唯有民族魂是值得宝贵的,唯有它发扬起来,中国才有真进步。
沉着、勇猛,有辨别,不自私。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愈艰难,就愈要做。改革,是向来没有一帆风顺的。
我们目下的当务之急是: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
必须敢于正视,这才可望敢想、敢说、敢做、敢当。
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
中国一向就少有失败的英雄,少有韧性的反抗,少有敢单身鏖战的武人,少有敢抚哭叛徒的吊客;见胜兆则纷纷聚集,见败兆则纷纷逃亡。
我每看运动会时,常常这样想:优胜者固然可敬,但那虽然落后而仍非跑至终点的竞技者,和见了这样的竞技者而肃然不笑的看客,乃正是中国将来之脊梁。
我们中国人对于不是自己的东西,或者将不为自己所有的东西,总要破坏了才快活的。
中国的有一些士大夫,总爱无中生有,移花接木地造出故事来,他们不但歌颂生平,还粉饰黑暗。
说过的话不算数,是中国人的大毛病。
曾经阔气的要复古,正在阔气的要保持现状,未曾阔气的要革新,大抵如此,大抵!
搞鬼有术,也有效,然而有限,所以以此成大事者,古来无有。
敌人是不足惧的,最可怕的是自己营垒里的蛀虫,许多事情都败在他们手里。
有缺点的战士终究是战士,宝贵的苍蝇也终究不过是苍蝇。
哈儿狗往往比它的主人更严厉。
其实先驱者本是容易变成绊脚石的。
贪安稳就没有自由,要自由就要历些危险。只有这两条路。
假使做事要面面顾到,那就什么事都不能做了。
时间就是性命。无端的空耗别人的时间,其实是无异于谋财害命。
死者倘不埋在活人心中,那就真的死掉了。
改造自己,总比禁止别人来的难。
巨大的建筑,总是一木一石叠起来,我们何尝做做这一木一石呢?我时常做些零碎事,就是为此。
只要能培一朵花,就不妨做做会朽的腐草。
我自爱我的野草,但我憎恶这以野草作装饰的地面。
宁可与敌人明打,不欲受同人暗算。
明言着轻蔑什么人,并不是十足的轻蔑。惟沉默是最高的轻蔑——最高的轻蔑是无言,而且连眼珠也不转过去。
发思古之幽情,往往为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