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一拉开,以后的故事就逼得角色们将剧情发展下去,很快便进入了高潮。数日后,陆小曼应徐志摩前信私约到上海,先住在蒋百里家中。王受庆当众责询小曼给志摩写信一事。“双方各不相让,大吵一场,卒致离婚。”据蒋复璁说,他当时亲睹这一切,曾劝王受庆接走陆小曼,“用意在调虎离山,庶志摩与王太太减少往还”。大出所料,以离婚告结。陆小曼与王受庆离婚后回北京,某日打电话给徐志摩,恰蒋复璁在徐志摩处闲话。小曼邀大家去她寓所茶叙。徐志摩约蒋复璁一道去。蒋未去。自此,徐、陆的关系急转直上,“不久就结婚了”。谁也难否认,这封“阴错阳差”的信把徐、陆逼到墙角,他们不得不快刀斩乱麻做出唯一的抉择。后来,徐志摩亲口对蒋复璁说:“看信这一件事是‘阴错阳差’,他总认为王受庆与陆小曼离婚是因他而起,自有责任。”志摩也无愧男子汉,敢做敢当,他娶了陆小曼。王赓倒不愧是磊落的君子。“阴错阳差”事件后,徐志摩赴欧避风头。王赓到南京任职。陆小曼留居北京母家,王赓还托胡适、张歆海“更得招呼她点”。更有趣的是1926年10月,徐、陆结婚,给王赓发一喜帖,王赓竟还送一份礼品,不失君子之风。
王赓,字受庆,早年留学德国攻军事,是颇有造诣的军事学学者。他受西方新思想的熏陶,对立身处世、爱情婚姻,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认为真正的爱情应以对方的幸福为幸福,而决不能褊狭自私,因爱成仇。
王赓自与小曼协议离婚后,即深感“曾经沧海难为水”,打算从此不再另娶。
一直到他年近五旬时,才由朋友撮合,与一个比他年轻30岁的广东少女结合,定居昆明。那位后娶的夫人虽年轻貌美,但在文化程度、思想境界等方面,与王赓悬殊太大,因此两人貌合神离,并无爱情可言。王赓每和朋辈谈心,仍常常流露出故剑之思,也算是情有独钟了。
后王奉蒋介石派遣,以中将官阶任暹罗(今泰国)代表团团长,率代表团出访暹罗,飞至加尔各答,因旧疾猝发,死于途中。
陆小曼与徐志摩新婚后,两人曾有过一段神仙般的日子,但他们的合欢未能长久。徐志摩离婚再娶,触怒父亲,断了经济后援,而陆小曼生活挥霍无度,使志摩入不敷出,狼狈不堪。应老友胡适之邀,徐志摩兼教于北大,赚些外快贴补家用。他托朋友搞到了一张邮政飞机的免票,常在上海、南京、北京间飞来飞去。
1931年11月19日,因林徽因要在北京协和礼堂为外国使节演讲中国建筑艺术,徐志摩欲前去捧场,结果飞机失事。死前给志摩沉重一击的是,小曼认识了一个名叫翁瑞午的越剧小生,两个人如胶似漆,整日在烟榻上浑浑噩噩地吸烟。徐志摩多次规劝,小曼非但不改,反而大吵大闹。
徐志摩的遇难敲醒了陆小曼的灵魂。她戒了烟瘾,青灯守节,闭门思过,并潜心编成《徐志摩全集》,其中的跋《编就遗文答君心》,可看出其悔恨之情。
(51)挚交与胡适徐志摩是在什么时候和胡适相识的?目前似乎已经很难确定。“徐志摩”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胡适日记中,是在1923年的9月28日。这天,他应徐志摩之邀,赴浙江海宁观潮。之前,4月份,胡适利用到上海开会的机会,顺道杭州游历,美其名曰“休假”,实则探望他的小表妹、隐藏在他心底的恋人“娟”。
“娟”的大名叫曹诚英,字佩声,是胡适三嫂同父异母的妹妹。胡适和发妻江冬秀举行婚礼时,曹诚英是伴娘,两人因此结识,之后一直保持书信往来。渐渐地,他俩的感情由兄妹而变得暧昧起来。6月下旬,胡适住进杭州西湖的烟霞洞。不久,曹诚英也频繁出入烟霞洞。从6月到9月,胡适和曹诚英在烟霞洞度过了一段“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这个时候,胡适是有妇之夫。但是此时,在友人面前,他似乎并不刻意隐瞒他和曹诚英的关系。当徐志摩邀胡适赴海宁观潮时,胡适大大方方地带着曹诚英一同去赴约。当然,除了他们几个,还有马君武、陶行知、汪精卫、朱经农、任叔永、陈衡哲等。混在人群中,反而显不出他俩关系的异样了。28日这天,一群人乘观潮专号来到海宁,又分乘两只小船前往盐官。途中休息时,大家挤在一条船上吃饭,挤得连膀子都伸不开。饭菜是大白肉、粉皮包头鱼、豆腐小白菜、芋艿。徐志摩特别为曹诚英蒸了一个芋头。大家吃得很高兴。回到杭州,徐志摩又和胡适、曹诚英等结伴出游了几次。以诗人特有的敏感和细腻,徐志摩看出了胡、曹关系的不寻常,但他忍而未发。返回上海后不久,两人坐而谈诗,胡适将他的《烟霞杂诗》拿给徐志摩看。诗中充盈着的浓浓情意使徐志摩阅后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便直问胡适:“尚有匿而不宣者否?”胡适也直言:“有,但不宣。”很明显,胡适多少还是有所顾忌的。
也许是本就不想隐瞒徐志摩,也许是既然已被徐志摩看穿也就没有必要再遮掩,更重要的是,胡适深知徐志摩能够理解,很快就敞开了心扉。当天,徐志摩在日记里这样记道:“与适之谈,无所不至。……适之是转老回童了。”
对于胡适的婚外情,徐志摩很能理解。就在不久之前,他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不过,他与胡适不同。胡适顾虑重重,而他果敢决绝;胡适始终让他和“娟”的感情在地下发展,而他大胆追求他的真爱。有一点,两人相似,那就是都为了不辜负自己的真情而向结发妻子提出离婚,只是结局有所不同:徐志摩不顾刚刚怀孕的妻子,坚持离婚,一意孤行得近乎绝情,而且还惊世骇俗地发布“离婚通告”,成功地挑战了一把旧式婚姻制度;胡适则刚刚战战兢兢地提及“离婚”二字,就被妻子挥舞的菜刀给吓住了。
有人说,“海宁观潮”既显示了徐志摩的组织交往能力,也奠定了他和胡适的情感基础。确切地说,这个基础,是基于对彼此情感的理解和尊重。如果用传统卫道士的话说,是纵容对方感情背叛。徐志摩对胡适如此,胡适对徐志摩,又何尝不是?徐志摩意外坠机死亡后,胡适在《追悼志摩》一文中,重提徐志摩离婚一事时说:“这完全是青年的志摩的单纯的理想主义,他觉得那没有爱又没有自由的家庭是可以摧毁他们的人格的,所以他下了决心,要把自由偿还自由,要从自由求得他们的真生命,真幸福,真恋爱。”理解了他俩友谊的基础,也就明白他俩何以能够在一起组织聚餐会,建立新月社了。
与蒋百里2009年6月下旬,香港凤凰卫视制作《中国记忆》专题片,访问著名火箭专家钱学森的夫人、音乐家蒋英,请她讲述她的父亲、民国时期军事战略家、陆军上将蒋百里的故事。话语间,蒋英说,蒋百里被捕入狱,徐志摩竟然扛着铺盖卷到南京,要陪蒋百里坐牢,一时天下轰动。
蒋英是蒋百里的女儿,父亲坐牢时她随母亲去陪伴左右,所见所闻,真真切切。
蒋英说:“徐志摩跟蒋百里是同乡,同为浙江海宁硖石镇人。早年间,他们一起创建新月社,交情莫逆。”蒋、徐两家都是海宁的望门大族,且有联姻之亲。蒋百里比徐志摩年长14岁,是他姑丈的族弟。1915年秋,徐志摩考入北京大学预科,住在蒋百里在东城锡拉胡同的家里。徐志摩十分敬爱蒋百里,开始时叫他“百里叔”,后来随表弟蒋复璁同呼“福叔”,亲如一家。在徐志摩经济最为拮据的时候,蒋百里将自己在北京的寓所交徐志摩出售,获取一份中介金,帮其渡过难关。
两人之间不仅有此同乡亲缘,还有一段同门之谊。蒋百里是当时政界、学界名流梁启超的弟子,他常常与徐志摩侃侃而谈,称道梁任公的学识和为人,这使从中学时代起就为梁先生文采、学识所倾倒的青年徐志摩越发敬佩仰慕他了。1918年6月,徐志摩由蒋百里推荐,正式拜梁启超为师。徐志摩寄寓蒋百里的家里,两人无话不谈,一次闲聊中,蒋百里鼓励志摩出洋留学,说当代有志青年,纷纷漂洋过海,学西洋之长为己所用,有了真才实学,才能展鸿鹄之志,救国救民。
徐志摩学成归国,恰逢五四新文化运动风起云涌,梁启超创办讲学社,邀请国际名人来华讲学,总部设在石虎胡同七号的松坡图书馆,由图书部主任蒋百里任总干事,徐志摩便搬到这儿居住,帮助蒋百里处理图书馆和讲学社的事务。1924年初春,为了迎接印度诗人泰戈尔访华,蒋百里和徐志摩在石虎胡同七号的院子里挂出了“新月社”的牌子。4月12日,泰戈尔到达上海,蒋百里负责接待,徐志摩充当英语翻译。次日下午聚会后,泰戈尔来到蒋百里家,一起合影留念。
不久,直奉战争爆发,蒋百里受吴佩孚聘请任总参谋长,去了汉口,新月社在徐志摩、胡适的主持下,很快成为一个以“性灵”为旗帜、以新格律诗为灵魂的著名文学社团。同年,蒋百里、左梅夫妇将家从北京搬迁到上海,次年,徐志摩和陆小曼结婚后也将小家庭安在了上海,走动多了,两家更加亲密。
1929年初冬,蒋(介石)冯(玉祥)战争爆发,唐生智起兵讨蒋,蒋百里为其出谋划策。于同年12月5日通电全国,劝蒋介石“下野”,同时出兵直指南京。次年1月,唐生智兵败逃往国外,3月,蒋百里被捕,先被禁于杭州西湖之蒋庄。
蒋英回忆,蒋百里后来被押解到南京,关押在三元巷军法处的看守所待审,与邓演达、居正等同关一处,结为难友。“蒋百里入狱,震动八方,但头一个跳出来的不是他的学生或部下,而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徐志摩。”
1930年1月下旬的一天,民国名记者陶菊隐去了三元巷,他与蒋是至交,来往频繁。话才说两三句,小门里闯进一个人来,肩头上扛着铺盖卷,往凳子上一丢,说:“福叔,今天我就住这儿了,陪你一块坐牢!”陶与徐志摩也相识,知悉他在上海光华大学教书,和陆小曼笃爱情深。一问,知他在南京中央大学兼着课,铺盖是从中央大学卷过来的。
一见徐志摩,蒋百里苦笑着摇了摇头。一个月前,徐志摩曾经登门劝说蒋百里出国,避一避风头。不料,蒋百里却说:“我为什么要亡命?我没有犯罪用不着逃亡!”几天后,徐志摩又从北京写信来劝告他:“福叔,目前你处境险恶,我看你还是出国安全,早走为好。”不料,蒋百里拿着信怒目圆睁,拍着桌子:“我没有刮地皮,没有钱出国!”然后对妻子说:“你去对志摩说,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也无妨。”蒋百里31岁任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校长时,因不满袁世凯的专权而拔枪自杀,身负重伤后被学生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