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亭中气氛郁结压抑,众位小姐看着叶瑾萱的目光虽然晦涩不明,但却不敢如议论琳琅那般窃窃私语……今天这事虽然是叶瑾萱不对,但人家是要做皇后的,说不定日后她们便要在人家手下讨口饭吃,谁敢得罪?
叶瑾萱向来自诩尊贵,又自命贤良淑德,本来让那绯衣女子如此开口是想寒碜琳琅一下,让她在京都闺秀中丢脸,却没想到反而被琳琅和那湖蓝衣衫的女子给了个没脸,心中恼怒,却又不好发作,只面色变了两变,冷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座位!
那绯衣女子本来是想讨叶瑾萱欢心的,此时见叶瑾萱生气,一时涨红着脸对碧蓝衣裙的女子道:“你可别瞎说,你能知道什么……谁不知道你就是个孤女,还偷着操持贱业,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呢!”
绯衣女子后边的话说的声音极低,但还是能分辨的出来,只见她话一出口,那湖蓝衣衫的女子面色便变了,红白交错,透出一股悲凉气愤:“你……你……”
“难道我说错了吗?”绯衣女子看着蓝衫女子变了脸色,当即有些得意洋洋的道,“你当你还是以前的千金小姐,也不过是个操持贱业的贱民而已!”
她说这话的声音并不低,周围的人听到,有的幸灾乐祸,有的隐含同情,有的发出了一阵阵惋惜的叹息,却都没有上前替那女子说一句话的。
琳琅看着那蓝衫女子孤寂的身影,一时心头五味杂陈!
贱业便是商业,士农工商,商人素来是被看不起的,大胤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入仕之家不能操持贱业,但从事贱业的人三代以内是不能参加科考做官的,就如以前谢家虽然泼天的富贵,也是被很多达官贵人看不起,只不过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这女子看起来出身应该不低,但为什么会偷偷操持贱业呢?难道是如自己这具身体这般的出身,在家里没有活路,被逼如此?
若真如此,却也可敬可叹!
琳琅想起自己前世刚刚接手谢家时候遭受的白眼,再看这女子悲凉孤寂却坚毅的站在人群里,不禁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琳琅上前,一把挽住了女子的手,对她微微一笑,看向众人道:“贱业又如何?小到你们用的一纸一草,吃穿住行,大到咱们国家的官员俸禄,国库盈亏,哪个不是依靠贱业?”
“若没有贱业交流物资,众位小姐便是有银子又如何能穿上这松江锦缎衣裙,用上这上好东珠的珠花……”琳琅的目光从绯衣女子身上的衣服说到她头上的珠花,目光又移到桌子上摆着的果品,“还有这荔枝,生长在极南之地,若没有操持贱业的人们,大家如何能吃得到?”
“各地出产物资不同,若不想生活的枯乏,自然需要交换流通,才能满足日常需求。而国家正常运作,及至强盛,都离不开强兵壮马和完善的官僚体系,而这些,完全是靠着税收来支持;众所周知,大胤的税收,大体算起来农家一人大约一年也就半两银子,手艺人稍高,但最多的也不过二两银子,这些人加起来占了大胤人口七成多,但税收上不过占据三分之一不到,剩下的还不都是操持贱业的人们提供,若没了这部分钱支持,别说强兵壮马,便是各位小姐也不能有如今这样的生活,这贱业……更是无从谈起!”
“所以说,一个国家想要强盛,绝对不离不开商人,将商业列为贱业,将商人列为贱民,是国之不幸,我辈不幸!”
秋日骄阳明媚,一阵风过,树叶簌簌,琳琅站在人群里,语调抑扬顿挫,清澈干净的眸子里倒映出碧蓝的天空,衣袂隐隐飘摇有出尘之感。
一时间说完,众人鸦雀无声,但看着她的目光中都露出了一抹惊恐与不屑,甚至有人已经慢慢向后退去几步。
叶瑾萱伸出一个指头,指着她:“你……你……你不想活了吗?简直是大逆不道!”
琳琅心中一愣后便是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因为感同身受,刚才一阵激动,竟然说的有些过了,这样的话,若传出去,便是对大胤律法的挑衅,当真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了!
“祖宗法度也不是一成不变,我觉的二小姐的话说的很对……若有什么事情,我护国公府,与二小姐一力担当!”
身旁一个坚定的声音传来,琳琅下意识的转头,便看到那碧蓝衣裙的女子微微仰首,站在她身旁,丝毫不惧怕的看着众人!
“护国公府,这位姐姐是?”琳琅眸底闪过一丝惊讶,大胤建国以来,历代国师都是出自护国公府嫡系血脉,已经传承百年,是大胤精神力量的集结,但是到了这一代,前任护国公在赵霁破城时战死,只留下一个十八岁的女儿,那么这女子……
“纳兰初晨。”
“是纳兰小姐!久仰久仰!”琳琅露出了然的神情,护国公战死是与赵霁为敌,赵霁未曾追究并加以抚恤是显示自己仁义大度,而更重要的是如今护国公府只剩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太太和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孩儿,实在没什么可忌惮的;但失去庇佑的这一老一小的生计却成了问题,若真是护国公府纳兰家的小姐,偷着操持贱业便不足为奇了。
琳琅话音刚落,“啪啪啪!”响起了三声拍手的声音,赵霁一身明黄色龙袍,身后带着几名年轻的臣子转过走廊,向着这亭子而来!
“臣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惊讶过后的众位小姐纷纷起身行礼,千娇百媚的声音响起在玉苑中,赵霁呵呵笑道:“平身!”接着一挥手道,“今儿是瑾萱生辰,大家一定要吃好玩好,不用过于拘于礼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