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上前惊了鹦鹉一下,道:“一边去,乱嚷什么,就不能说句高兴的。”黛玉轻轻地道:“别难为它了,我的诗又有几句是高兴的。”
门外有敲门声,黛玉对雪雁道:“去看看是谁敲门。”一会儿,雪雁过来道:“是太太那里的,问袭人姐姐在没在这里玩,太太让过去呢。”
垂目一顾,心思聪慧的黛玉自是明白其中的深意,抬起清眸,黛玉对紫鹃道:“紫鹃,你去拿件长衣,陪我去老太太那里看看。”
秋色已有些深了,残落的秋叶不时晃晃悠悠的飘下来,透着一份萧条,路过怡红院,但见门前的花树早已退了绿装,门外也少了往日的喧哗。
等黛玉回到贾府时,宝玉已经走了两天,贾母和王夫人一直瞒着宝玉元妃赐金玉良缘的事,所以宝玉直到离开还是念念记着黛玉,根本没想到再回来时已是沧海桑田。
黛玉回府两天后,夏守忠捧着元妃亲笔赐的“金玉良缘”来到了贾府,于是府里有人欢喜有人忧,煞是热闹了一阵子。
而黛玉在回府的当晚就病倒了,缠绵床榻五六日,忙坏了潇湘馆的人,紫鹃和雪雁她们都尽力避免提关于赐婚的事,好在黛玉渐渐好了过来,也堵住了私下众多悠悠之口。
默默地看了一眼怡红院油红的紧闭的大门,黛玉没有停下步子,拐身踏上了一旁的石径,迎面正碰上回来的袭人。
亲热的上前见过礼,袭人道:“林姑娘身子大好了,本来我还琢磨着这几日再过去看看姑娘呢,不过看姑娘的起色,想来是用不着了。”
黛玉淡淡的一笑道:“多谢袭人姐姐记挂着,这两天身子轻快了不少,竟觉得似乎比往年还好,趁着今日天气好些,过去陪老太太解解闷。”
袭人道:“看到姑娘这样,老太太、太太可就放心了,二爷临走时还嘱咐袭人,让袭人经常过去陪姑娘说说话,姑娘回来这几天恰好园子里有些事,所以只过去一次,想来若是二爷知道了,一定会怪我的。”
紫娟笑着道:“二爷回来还不定记不记得呢,袭人姐姐担心什么。”袭人笑了笑,道:“是呀,看来是我想多了。”
又随意的说了几句,袭人道:“林姑娘不进来坐坐了,虽然二爷不在,但还有麝月、小红她们。”
黛玉轻轻地道:“今日就不去了,等哪日再过去看看她们。”说完,对紫鹃道:“紫鹃,我们去看看老太太。”
回头看了一眼,见袭人已经进了院子,紫鹃道:“晴雯不在了,二爷这一走,再加上娘娘赐婚,太太和二奶奶看不过来,如今最忙的就是她了,怡红院里宛然她就成了主子。”
轻轻咳了一声,黛玉道:“以后若再让我听到你乱说,当心我回了老太太,把你嫁出去。”紫鹃忙道:“姑娘别生气,紫鹃也只是在姑娘面前随口说说。”
没有理会,黛玉自管往前走去,过了一会儿才道:“一切都与我们无关了。”
陪着贾母说了会子话,贾母执意留下黛玉一起用饭,还唤来了邢夫人、王夫人、凤姐、惜春等人,黛玉自是明白贾母的用意,勉强逼着自己用了一小碗米饭,还喝了几口粥。
贾母自是非常满意,笑着对凤姐道:“凤丫头,你林妹妹的身子也好了起来,过两天是西院珍哥家的生日,大家一起过去乐呵乐呵。”
凤姐笑着道:“我们都盼着呢,只是担心还要不要再凑份子,给大嫂子送份大礼。”贾母笑呵呵的道:“你这猴儿就惦记着我匣子里的银子。”
说笑了一番,贾母才让众人散去,临走时留下黛玉,道:“林丫头,看到你这样,外祖母放心了,你不愧是我敏儿的女儿,都是要强的性子,可惜却暗里苦了自己,回去好好歇着吧,平日也不用日日过来请安的。”
点点头,黛玉哽咽的道:“老祖宗放心。”摆了摆手,贾母道:“去吧,去吧。”
三更后,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紫鹃猛地想起廊檐下晾晒的东西,不由起身披衣下床,抬头间,见黛玉如雕像般孤零零的坐在窗下,默默地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色,单薄的身子几乎不盈一握。
走上来,紫鹃拿起一件长衣给黛玉披上,低声道:“姑娘,离天亮还早着呢,再回去躺会吧。”没有起身,只听黛玉幽幽的道:“紫鹃,我来贾府已经九年了,还记得刚才时也是秋天,一见面就惹得宝玉发疯砸玉,那时我就担心,刚一来就引出这么大的事,生怕惹的老太太、太太隔隙,一晃九年了,为了我,也不知惹出了多少事,老太太也就罢了,毕竟我是她的外孙女,但太太、其他的人不过是看在老太太的面上才没有做声,背地里指不定说我什么呢,再有如今这么一出,恐怕更是……”
紫鹃劝道:“姑娘就喜欢多想,太太和奶奶们对姑娘很好的,你这次一病,她们天天都打发丫头们来问候。”
轻轻的一笑,黛玉轻声道:“但愿是吧。”叹了口气,黛玉道:“紫鹃,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这些年不过是强撑着吧,本来还有个念想,如今什么也没有了……”
紫鹃忙道:“姑娘你别吓紫鹃。”缓缓的转过头来,黛玉白皙的脸在朦胧的夜色中有一种凄美的神韵,笑着道:“傻丫头,刚才是吓你的。”
紫鹃抚了抚胸口,道:“这就好,姑娘不知,刚才紫鹃的心差点跳出来。”缓缓的立起身子,黛玉轻声道:“夜深了,快去歇着吧,我也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