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追溯更早之前的案子,最初送到省人民医院,并且在同一天,同一种状态死去的两个人,18岁的美院大学生,和13岁的男孩,都没有发现头发的记录。
可能是丢失。
也可能根本不存在。
再追溯发生在陈家坞之外的那几起死亡事件,从村里搬迁出去的村民其中有四名死亡,现场保护完好,没有发现头发的记录。
没有发现头发的记录。
发生在村外的死亡都是慢死,三起B类死亡,一起C类死亡。
到底他们的死亡中间,根本不存在有头发,还是已经丢失掉?
有点问题。
把头发当作死亡预告或者标记是非常容易丢失的,如果真的是凶手在目标人物身上放头发,猝死的情况好办,可B类和C类两种死亡都是慢死,他怎么能够保证头发在慢死过程中不会丢失?
就算他自己也不能保证。
可事实证明,的确有好几起B类和C类死亡的案件,尸体身上,或者死亡现场,都发现头发。
真要命。
死胡同。
更要命的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是头发,而不是别的什么更容易让人发现,更不容易丢失的记号。
除非一种可能。
就是非头发不可。
非头发不可。
头发本身是关键。
省刑警队传真回来的检验报告,说所有尸体上发现的头发,都是真人头发,但却是从人体脱落至少七十年以上的头发。
七十年以上。
这会不会是关键?
陈家二十几口人一夜死亡的命案,是七十年前。
有风从窗缝里刮进,呜咽的声音。
寒毛林立。
付宇新将几份档案并列排在桌子上,用迅疾的动作翻动资料,神情紧张严肃,声音里透出狂热的兴奋。
他说:“有一种可能,能够解释得通!头发不是命案之前放的,是命案发生之后!”
“什么意思?”
“头发是在命案发生之后,或者是目标人物有死亡症状发生以后,或者是死亡以后,被放在死者身上或者现场的。”
我闭上眼睛,听满耳朵的风声,然后睁开眼睛,笑,让他继续说。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于老棺没有死,所以会没有头发。于巧巧死在我们眼皮底下,当时除了我们之外,只有于苏州在场,凶手根本没时间把头发放进现场!”
对。
有这样的可能。
“那程莉莉和田明呢?”
“他们不是本村的人,采访任务完了以后是要马上离开的,凶手不可能在他们死后跑到城里去放头发,所以提前放了。这样很通!”
“对。很通。而且,也能解释为什么从村里搬出去然后死在城里的那五个人尸体附近会没有头发。”
“对。”
我说:“而且,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于卫卫现场的头发不是在尸体上,而是在卧室床头。卷宗上写得很清楚,于卫卫死的时候,现场有四五个人,凶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可能没有机会将头发放到死者身上,而那个时候,卧室肯定是空的,他便将头发放在床头。”
他说:“对。”
我笑了一下,问:“都通了?”
他说:“都通了。”
他也笑了一下,很疲惫,闪现孩子的稚气,难得的一抹明亮。
我猜他是真的想破这个案子,争夺那个上调的机会。这是多正常的一件事,不知道从前为什么对他都偏见。
每个人都有他的生活方式,和态度。
翻看于成林的卷宗,4月1日中午死掉的那个中年男人。
他的尸体上有头发。
两根。
夹在衣服的领子里面。
于成林出事的时候,到底有谁在他身边,只有那个时间在他身边的人,最有可能将头发放到尸体上,也最有可能就是凶手。
照片。和命案记录。验尸报告。乱七八糟一大叠。
除□□和记者外,村里大部分人都在现场出现过!
照片上包括刚刚死去的于巧巧,也在离现场不远的地方捂着嘴看,满脸受了惊吓的表情。
还有刚刚被分尸了的于国栋,在现场非常引人注目的位置。
除了三个人。
石莲娟。于老棺。和乔兰香。
照片和文字记录里都没有这三个人在场的痕迹。
可以粗略排除。
付宇新突然说:“有一点我真的想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杀了人以后还要放头发,有什么非这样不可的意义?”
“有。”
“什么?”
“我看过村民档案,包括所有现在已经搬走的村民档案,陈家坞里大部分人姓于,还有一些旁的姓,只有一个人姓陈。”
“什么意思?”
“检验报告说,那些头发,起码从人体脱落有七十年以上,对不对?”
“对。”
“七十年前,陈家坞有一起灭门惨案。”
“然后呢?”
“现在在陈家坞的,只有一个人姓陈。”
“陈乔斌?”
“对。如果陈乔斌是当年陈家侥幸逃脱噩运的后人呢?如果,陈乔斌就是凶手呢?那对他来说,这些头发的意义,比命案本身还要重要了。”
“可是你上次猜凶手是……”
有人走上楼梯。
速度很快,脚步很重。
是老苗。
他说:“快,去看看,于国栋的儿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