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晚上七点钟就回房休息。
石玲的情绪不稳定,常坤叫我陪着她,最好能说服她回家去。
可是我们躺在床~上不说话,各想各的事。
不说话是因为突然有生疏了的感觉,找不到话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现她爱着常坤的缘故。
也许是,也许不是。可这有什么关系。
谁爱谁。谁不爱谁。有什么关系。
有一会我以为她睡着了,想起身出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或者再翻翻资料,看看能不能再找一点线索。可是石玲突然抓住我的手。
非常突然。
她抓着我的手,表情苍凉,透出隐忍的恐惧。
她说:“黎绪,你有没有觉得,这村子,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就是不对劲。一点都不对劲。真奇怪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听,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太安静了,安静得不真实!”
的确,除了老苗偶尔的咳嗽声以外,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不光是这幢房子里没声音,整个村子都没有一点声音。
“这不正常!”石玲说,“连声狗叫都没有,黎绪,连声狗叫都没有!这村子里没有狗,没有猪,没有鸡鸭,什么动物都没有,这正常吗黎绪?”
是的,这不正常。
一点都不正常。
一个农村,居然没有狗,没有猪,连鸡都没有一只。
怎么可能正常?!
我翻身坐起,惊诧得望着窗外海一样的天空,真奇怪在村里呆了这么多天居然没有发现这么要命的问题。
为什么会没有动物?
为什么?
有哪个农村会是这样?
这不正常。一点都不正常。
我让石玲躺着睡觉,劝她什么都不要去想,然后披衣下床,走到堂屋里。
老苗和常坤隔着桌子面对面坐着抽烟,沉思状态,一言不发。
丁平大概在跟踪监视于老棺,付宇新不知道哪里去了,楼明江在一楼自己的房间里鼓捣他那些瓶瓶罐罐的生物实验。
我把刚才石玲提出的情况,说给常坤和老苗听。
他们抬起头,睁大眼睛看我,目光恍惚。
他们也没想到这层,现在也猛地觉得不正常却想不明白为什么。
老苗返身往楼下走,他要去找个村民来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楼下突然喧哗如潮,吆喝声,斥骂声,女人的哭叫声,踢门声,撞倒凳子碰翻杯子的声音,一叠一叠乱起,乱七八糟。
是于苏州和于巧巧。
他们被付宇新和原本应该在村口站岗的小刘反缚着手推进办事处。
于苏州脸色赤红,一路挣扎。
于巧巧哭天喊地。
整整闹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终于安静下来。
于苏州和于巧巧想下山,在村口被拦住,刚问几句话他们突然就动手打人,不得不强行制服了带回来。
于苏州安静了两分钟,又开始喊,言词混乱,大致是说警~察没用,抓不到杀人凶手,想把一村人都困死在陈家坞,等等等等。
常坤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他说他们要下山,必须,马上,立刻!
“我们不能死在这儿!”他说。
“我们得马上下山!”他说。
然后他扭脸看着于巧巧,犹豫几秒钟,低下头,用很低的声音继续说:“求你们放我们下山,她……她……她怀孩子了。”
这让我们意外。
太意外。
从来没听说过他们两个在谈恋爱。
可看上去他不像说谎的样子。
于巧巧一直在哭,眼泪鼻涕从脸上流进嘴里,稀里哗啦。
常坤说:“没有人不让你们下山,问题是你们刚才怎么回事?没问两句话就打人是怎么回事?!”
“他们说你们封村了,谁也不能下山!”于国栋梗着脖子,青筋暴粗。
“谁说的?”
“村长!村长说的!村长说你们要找凶手,找不到凶手,谁也别想离开这地方!”
“我们没这么说过!”常坤朝他吼。
“那你让我们下山!”
“下山可以。但要听安排。”
“什么安排?”
“跟你直说了,下山后,会有人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吃的用的都有人安排好,但是,会有人二十四小时关注你们的生活。同意吗?”
“你是说让我们坐牢?!”
“不是!不是坐牢!为你们考虑,同时也为别人考虑!我告诉你,别以为跑出这个村就安全了,从村里搬出去的人,也有死掉的!”
两人都抬起吃惊的脸。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然后他说:“那,我爸爸,可以和我们一起下山吗?”
“可以。只要你们接受安排。”
他们互相看一眼,低头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