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去于老棺家里看看情况。
老苗提醒我做好心理准备,不要被于老棺家里的样子吓坏,他说于老棺是做棺材的,家里院里都是棺材板。
我笑起来,说之前陈家祠堂里二十多具棺材都没能把我吓到,还能怕于老棺家里几块棺材板?
然后我问他:“于老棺打一副棺材有多少收入?”
他说:“看情况,好的差的有区别,一般的包工包料是1000块一副,不包料是600块。”
“这么说,只要死人,于老棺和于苏州就有钱赚?”
“是可以这么说。我们也差点因为这个原因就锁定犯罪嫌疑人。但情况没那么简单,于成林死的当天于老棺在自己家院子里干活,有除他的徒弟于苏州之外的另一个人证;而且,他自始自终都没有和山下来的记者有过任何接触,连记者的面都没见过,所以田明和程莉莉的死不可能跟他有关系。于老棺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我们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在不做任何接触的情况下将对方杀死的。”
“那么就是说,于老棺被排除在连环命案的犯罪嫌疑人之外?”
“是的。”
于老棺家里没人。
这是很少有的情况。
老苗说他们师徒两人很少会同时出门,特别是于老棺,除了警~察唤去问话,或者下地干活,几乎很少走出自家院子。
院门紧闭,但是没有锁。
我让老苗站在门口帮我把风,然后准备推门而入。
却被常坤一把拉住。
他厉声低喝:“你这样不合规矩!”
我甩开他的手:“你别忘了,我不是警~察!”
我烦他这么畏畏缩缩的劲,什么都要讲证据,什么都要讲规矩,稍微有点不合规矩的情况就要找领导汇报,申请。有时候等他把一件事情办下来,我用自己的办法,早办好十件了。
我推门,猫一样闪进院子。
院子左侧摆着一口已成型的棺材,用两条长凳架起,刚刚上过一遍漆,上面用雨布搭架子遮挡阳光。
房门也是紧闭,但没锁。
我又推门而入,闭了闭眼睛适应里面昏暗的光线。
我没什么明确的目的,只是想看看所有留存村民的生存状态。
至于别的什么,是进到堂屋以后突然想到的。
堂屋里有把竹椅,椅背上搭了件藏青色的外套。是于老棺的外套,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穿的就是这件。当时我一眼就注意到他袖子的纽扣,褐色鱼骨形状,很特别。
我从那件袖子上扯了一颗纽扣捏在手里。
这样做是不合规矩的。
我知道。
可去他妈的规矩。
我不是警~察,连记者都已经不是。
很多时候用无赖的方式反而更有益事情的进展。这是多年跟黎淑贞生活得出的结论。她翻阅我的日记,查我的手机通话记录和银行卡出入记录,哪一样符合规矩?可她就是凭借这些不合规矩的手段,成功控制我整个的生活。
里里外外转一圈,把门关好,走出院子。
老苗和常坤守在外面,神色紧张。他们担心于老棺或者于苏州突然回来把我撞个正着。
有什么好紧张的,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唬弄过去。
他们警~察当久了,人难免有点被框架框迂腐。
老苗问我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他太抬举我了。
警~察在村里这么久都没能找到什么线索,我只在里面逗留三分钟的时间,怎么可能有什么线索。
不过我拿到了于苏州外套上的纽扣。这
不是线索,只能算是个下三滥的手段,而且不一定能百分之百管用。
但我没告诉他们。
怕常坤又说这不合规矩。
陈乔斌的房子在于老棺家东面二十来米远的地方。
很近。
我们顺路过去看看。
我早就想好好会会这个人。
陈乔斌刚刚从地里回来,在院子外面拍打裤腿上的泥。
常坤一边走近,一边喊他的名字,他抬起脸来朝我们笑,请我们进门。
院子很干净,没有杂草,没有乱糟糟的农具,没有农村人习惯堆积的舍不得丢弃的物品。
沿院墙一排是花圃,月季,满天星,和凤仙。繁华一片。
中间是水泥地,打扫得干干净净。
他让我们进堂屋坐,笑着说:“我知道你们有规定,不喝村里的水,所以就不给你们泡茶了。”
三间平房,结构很简单,外墙是红砖立面,没有贴瓷砖也没有粉刷。里面却装修得干净整洁,白色磨砂地砖,浅枫色成一体的橱柜家具,卫生间里有抽水马桶和浴霸,厨房里有抽油烟机和煤气灶。这些不新鲜,村里另外几户有钱人家也都装修得很不错,甚至比陈家斌家装修得更好。新鲜的是这房子出奇干净,厨房墙壁和灶台面上,没有一丝油烟。卫生间的洗脸台和马桶也看不到任何污垢。
堂屋中间是一张八仙桌,靠南墙有一张古色古香的红漆长条几。长条几上有一排金鱼缸,养着各色各样的金鱼,很好看。
这是一个非常讲究生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