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着急忙慌地问他:“那个邻居现在在哪?”
“城南养老院。已经快90岁了,说话做事都不方便,看护人员说他能想起一点就非常不错了,有时候他根本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所以他说的这些也不一定能作数。”
“那肯定还有别的邻居,别的邻居总能记起点什么。”
“那时候你母亲住的是城南那片老平房,拆了都将近快二十年了。要找人哪有那么容易?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刚才那个老邻居的。之后就接手陈家坞的案子,也没时间再找了。等陈家坞的案子一结束,肯定会帮你继续找的。可是黎绪,这真有必要吗?都三十年了,如果你父亲真有一点责任心,就应该是他来找你们,不是你这么拼命去找他。”
“都搬了这么多次家了,连你一个警~察都找不到当年的邻居,他就算回来找我们,还能找到吗?”
常坤不再说话。
老苗正穿过马路朝我们走来,手里拿着两个文件袋。
常坤接过文件袋,塞到我手里:“先吃饭。吃过饭,我叫人送你回家。这些都是陈家坞的材料,你拿回去看。以后有什么新线索,我会让人给你送过来,你在家看,给我们参考。我知道你聪明,相信你的能力。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次都不能让你插手。”
“你都把这么机密的东西给我了,还不叫插手?”
“我的意思是,你给我乖乖呆在家里!”他一字一顿地说,很用力。
午饭后散伙,各回各的地方。
分别的时候拥抱了一下石玲,她已经疲惫不堪,看上去像是马上就会晕倒的样子。可是有什么办法,这几天怕是谁都没时间好好睡上一觉。
黎淑贞在家里,黑色高领毛衣和黑色长裤,一双白袜子,披散着刚刚洗过的长头发在客厅里来来回回擦地,机械麻木的动作。平时看惯她这副样子一直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现在看到,心里不停冒冷气。多恐怖,她的样子,像极了陈家坞村民梁玉米形容的那个鬼,像极照片上无意拍到的那个鬼,也像极程莉莉家可视电话里看到的那个鬼影。
这世界疯了,不然就是我疯了。
若不是黎淑贞每天都呆在家里的话,我真怀疑她就是陈家坞装神弄鬼的黑影。
黎淑贞的头发好得诡异,黑亮,笔直。
洗澡,然后睡觉。
睡得艰难。
像浮在海里。
偶尔有模糊梦境。
梦见房间地板上有具尸体,脸朝下趴着,双手双腿叉开,像是女尸,也不能完全确定。血从分开的两腿间流出,淌得到处都是,一点一点蔓延,铺满整间屋子,空气里到处都是粘稠血腥味。
惊醒,睁着眼睛喘起。听见客厅里面黎淑贞来回走动的声音。
然后继续睡,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太阳斜在墙上,暖黄温薄的一片。
书桌前面的椅子上坐着人。
是黎淑贞。
又好像不是。
淡薄的一层黑影,黑衣黑裤,长发披挂着遮住面孔。鬼一样僵硬坐直,一动不动。
我想起身,但起不了。全身都疼,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一样,除了手指能动以外什么地方都动不了。脸不能转,腿不能抬,喉咙里发不出声音,任凭怎么用力都起不了身。不是做梦。不是做梦。醒着的。屋子里的陈设都看得真切,墙上挂钟指着的时间是四点。很艰难,但是能喘气。
动不了。
突然有手机铃声。
包放在床头橱上,手机放在包里。铃声在响,持续响。费尽力气把手往床头柜伸,够不到。
书桌前那个黑影动了动,缓慢把头往这边转,很慢,但的确是在动。慢慢慢慢转过脸,慢慢慢慢露出半边惨白的面孔,惨白的嘴唇,一只圆睁着的慌惨的眼睛。
他妈的我还是在做梦,那个根本不是黎淑贞!
死拼力气挣扎,醒不过来。那个鬼影慢慢站起身,动作僵硬,全身骨头发出磨动的声音。
手机铃声停住。
鬼影也停住动作。站在离床两米远的地方,望着床头橱上那个包。
客厅里突然“砰”一声响,有什么东西摔碎了。
鬼影刷一下把头转向房门。
然后,终于醒过来。
真正地醒过来!
大汗淋漓。
的确是做梦。
做梦。
传说中的鬼压身。
听隔壁单元里的戚老太婆说过,遇到鬼压身是极不吉利的事情。会真的碰见鬼。
真他妈要命。
陈家坞的事情,大概不去理睬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