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得一脸铁青,恨不能劈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怀里的她苍白惊惶,浑身颤抖,无助得像个孩子。他心中无声一软,终是不忍责备她,放轻语气问:
“这几天你跑到哪里去了?”
静妤哆嗦着唇,默然不语的望着他,那眸底迸射出一种凛冽的寒意。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眼睛里出现过这样的眼神,那种夹杂着凄楚绝望的目光,锋利得仿佛一把刀,直直插进他心底。
“静妤!”他几乎不敢面对她那样绝决的目光,以至于连声音都微微轻颤。
她反手将他一推,扭身就往大楼里面跑,笑笑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去将她拦了下来,焦急的对她说:
“静妤!你冷静一点!”
她怎么能冷静?好怎么冷静得下来?她这辈子从来没有后悔过什么,可是现在却真的后悔了。她这么笨,爱上一个最不应该爱的人,他是这么残忍。
公司已经处在最艰难的时候,他却还要在背地里捅上一刀,她知道,就是因为这个,才使父亲心力交瘁,再一次发病。如果父亲有什么,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意思?
她从来都没有那么大力过,竟然可以挣开笑笑的手,头也不回的跑进大楼里去。
她看着几个姐妹和蓝天豪追进来,而她按电梯的速度更快,终于赶在她们到达之前,电梯一路往上。
九楼,电梯门无声向两边滑开的时候,她甚至不敢往外走。楼道里安静得连心跳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她的手心在冒汗,又湿又冷,仿佛寒气早已传遍全身。
她鼓起勇气,在电梯再次合上之前走出去。有护士端着药盘路过电梯门外,她赶紧抓住护士的衣袖,近乎惶恐的问:
“请问,欧阳靖是在哪间病房?”
那护士一见她就笑了,仿佛早就知道她会过来一样。
“欧阳小姐是吧?您父亲在九零五病房。”
静妤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里觉得奇怪,可一时之间她也没有时间去想了,说了声谢谢转身就往她指的方向走过去。
她照门上的牌子找到父亲的房间。门并没有关好,虚虚掩着,留了一尺来阔的缝隙,她推门进去,不由愣了一愣。
正是日落时分,落地窗外漫天的霞光如血泼就,越往天边那抹赤金色的彩云就越美丽,漫天里的云霞,那些流动的华光渐渐冷凝下来,像是画布上的水彩,渐渐干涸。
而父亲就站在那落地窗的正中,那壮丽的背景衬得他身形十分消瘦,她发现父亲两鬓的白发好像又多了些,红光里银丝一闪,仿佛一缕刺目的冷光,无声耀于眼前。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背对着她,一手插在裤袋里,只一只手夹着一支烟,那支烟在他手里慢慢的燃,仿佛时光一寸一寸的,悄无声息的蚀尽。
她忽然心酸,喉间像有什么东西垣在那里,不由自主一哽,眼里的泪便疾速涌出来。
“爸爸。”
窗下欧阳靖微微一震,蓦的转过身来,望着门口满脸泪痕的静妤,随手将烟头丢到身旁小茶几上的烟缸里,大步朝她走过来。
静妤站在那里,急促的喘息,看着他远远就伸出双手,她想也不想的扑过去,直扑进父亲的怀里。
“爸爸!”她哭着叫他,用力搂住父亲的脖子,几乎不敢相信。
“静妤!你这几天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回家?”欧阳靖轻轻抚着静妤的头发,温和的问她。
静妤摇着头,呜咽着,根本不能说话。欧阳靖叹了口气,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过于激动的情绪。
“静妤,爸爸老了,爸爸这辈子没有别的希望,就想看你好好的……好好的活着……不要像你妈妈……”
静妤本来脑子里乱成一团,很多问题都还没有想明白,有很多话想问,可是临时嘴边,她却一句也问不出来。她知道,从小就知道,妈妈也是心脏病,生她时又遇上难产,所以才会那么早就离开他们。所以爸爸有好多年都不怎么亲近她,因为看到她,就会使他想起妈妈。
她忽然挣开欧阳靖的怀抱,踉跄退了两步,目光震惊的看着他。
“爸爸……你骗我……”
欧阳靖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静妤目光凄凉,几乎刺痛他的双眼。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逼近,她想也不想的回身,砰的一声关上房门,迅速落锁。心里难过得厉害,若不是她两个小时前才吃过药,她想她一定会发病。
哦!她不能!她没有权力,也没有资格了!她的身体不是她一个人的,还有宝宝。她极力抑制自已过于激动的情绪,不停的吸气,呼气,直到心跳渐渐趋于平静。
“静妤……你还好吗?我们叫医生过来好不好?”欧阳靖说得很轻,一字一句慢慢的对她讲,仿佛是面对幼小的孩子,连声音大了都会吓到她。
他伸手去拉静妤,静妤却重重甩开他的手,远远缩到门后去。有人在敲门,而父亲却在前方看着她,她害怕这种感觉,这种走投无路只能眼睁睁任人鱼肉的感觉。心中仍怀有最后一丝希望。她轻声问:
“爸爸,你跟公司……都没有事,对不对?”
欧阳靖目光殷殷的望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静妤,来……过来,跟爸爸聊聊。”他像哄小孩子那样哄她,最后终于拉着她坐到沙发上去。
“为什么?”她低着头,看着父亲那双包裹住自已双手的大手。很温暖,可是这温暖却无法消却她心中的难过。她从来没有想过,父亲会跟他们一起,用这样的方法来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