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殿内雅乐齐奏，编钟长鸣，每个人都在该在的位置上。伴着乐曲，左右各舞出一排浓妆艳抹的女子，翩跹起舞。身旁的贤妃大概看出我在发呆，伸手拍了拍我放在膝盖上的手，我歪着头看着她，她朝我暖暖一笑。
此时殿中的舞姬里出来一位穿着白色宫装的女子，抬腕低眉，那一颦一笑都透着媚骨的诱惑。白裙女人不是旁人，正是顾音容。贤妃示意我朝上看，上官熙眼中果然是痴迷的神色，我不由一笑。
白衣，曾经的我从不穿白衣，除了在青州打赌输了的那一次。进了宫无论是苏才人还是现在的淑妃，司衣房送来的都是白色的宫装，在无其他的色彩，据说是上官熙吩咐的。
我猜上官熙迷恋的那个女人定是爱极了白色，害的老娘现在就如生活在死人堆里，整天都是白、白、白！
想来顾音容对上官熙的心理揣摩的丝毫不差，今夜上官熙的去处大致也定了。将看顾音容的视线往回收的时候却与上官墨言的目光撞到了一起，我狼狈的挪开自己的眼不敢再去看他。与此同时，心理无端端的起了一把无名的火，很想抓狂，却不能发作。
看着后宫中的美人争宠夺艳，我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两杯，辛辣的液体直在胃里乱窜，憋的眼眶都是热热的。
头晕乎乎的，大致皇后也看出我的不适，忙倾身过来问我的状况，我摇了摇头，没有敢开口说话，我怕一开口就忍不住哭出来。
最后皇后与贤妃都向上官熙说我身子不适，上官熙大概沉浸在那些美人儿给他的视觉冲击中，也懒得管我，挥挥手示意我可以离去了。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青鸾立即上前扶着我，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从后边离席了。
出了大殿，一阵寒意袭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酒意也彻底的醒了。青鸾不知从哪里拿来的披风裹在了我的身上，我看着她笑了：“青鸾是不是觉得今日的我很没用？”
“主子，王爷自进大殿开始，目光就一直在你的身上。”
我仰着脸，好让眼眶里的泪水都流回去，嗓子仿佛堵了什么东西，疼得慌，“青鸾啊，我苏小鱼这一生算是毁了，你不该进来的……”愣了半晌我看向她，在宫灯的映衬下，她的鼻子冻得通红，伸手推了推她道：“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去御花园走走，醒醒酒。”
“主子，您身边不能没有人，天色晚了，您一个人……奴婢实在不放心。”
我咧着嘴笑：“你不是说上官墨言一直是看着我的么？想来今晚他一定会想办法和我见面，你要一直守在我身边，我怎么和他说话呢？”
青鸾皱着眉，似乎是相信我说的话，却又踟蹰不定。我推了她一把：“去吧，去和言子她们热闹热闹。”
青鸾看了我许久才躬身退去，我看着青鸾的背影越来越小才转身朝着御花园走去。天冷，缩在袖中的手都冻得疼，我缩着着脖子顶着寒风在回廊中慢慢的挪动。
见到上官墨言我一点都不惊讶，只是站在回廊中冷冷的看着他。他显然是不知所措，愣了许久才上前拉我，我扭身躲过他的碰触：“王爷爱的苏盈盈，如今我已还给你了。王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么？”
“鱼，我知道错了……请你再等等，我会救你出去！”
我闭着眼睛许久才睁开，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当初入宫只是对你心灰意冷，来接我的内侍说是你将我送进宫伴君侧的，我信了。而今你却说要救我出去，当初又为什么将我送进宫中？”
“鱼……”他嗫嚅着想解释却被我打断了：“在这里的每一天我时时刻刻的在恨你，恨你的无情，恨你的狠心。”心里生生的疼，不知道揭开这伤口究竟是为了伤害他还是伤害我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
我看着抱着头，痛苦的不知所措的男人，心里竟也难过起来，“如今我累了，不想再做这些无谓的挣扎。既然如今见到了王爷，只求王爷善待谦儿，如此我苏小鱼再无所求……”
失魂落魄的回到鸣鸾殿，坐在榻上回想着他方才与我说的话：
“你可记得那日在樱花林中我与你说的故事？”
鼻尖一酸，那樱花林是他遇到苏盈盈的地方，那个故事我怎会忘记？我撇过脸不说话，我恨他，恨他即便在此时此刻也不忘来气我。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那双忧郁而憔悴的双眼痴痴的看着我：“我知道你一直以为那日我遇到的女子是苏盈盈，你可知我遇到的不是别人，我爱的也不是别人，正是你。
我怎会认不出我爱的人究竟是谁？我爱的一直是你，从不是旁人。我想送进宫中的不是你而是那眼中满是贪婪的苏盈盈，我没有想到她是那般的有心计将你替换成了她。是我错了……我错了……”
我的泪不断的从眼中涌出，真可笑是不？我一直以为他爱的是苏盈盈不是我，我一直嫉妒藏在他心中的那个女人，如今我成了别人的妃子他却告诉我从始至终他爱的只是我。
除了感叹天意弄人，我还能怎样？一入侯门深似海，如今我还能出去么？
我伏在软榻上任哭声溢出来，如今我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是生是死，不在乎是宠是辱。青鸾进来好些次，都没有敢上前问缘由，哭累了趴在榻上一动也不想动。
“娘娘，皇上派人来请娘娘去大殿用膳。”言子那怯怯的声音响起。
“你去告诉来的公公，说我身子不适，不去了。”哭了许久就连嗓子都哑了，眼睛也些疼痛，我闭着眼朝着言子挥挥手，示意她下去。
从御花园回来后，就头疼如裂，身子也沉得很，这几日就一直躺在床上，早就让青鸾去皇后宫中说了一声。皇后也派人来看了，说是无须去椒房殿请安，可是太后的宫中也还是要去，晨昏省定。
整日昏昏沉沉，去了长信宫自然是不敢乱说话，太后见我如此也没有加以为难，倒让我过了几日安稳的日子。
大概是除夕夜在外边站久了，着了凉，又加上心情郁结，一下子就病倒了。
上官熙倒是时常来看一看，不过是看看我是真的病了还是假的病了。每次见我都是怏怏的，大概也信了我是真的病了，又忙宣太医进来看看。青鸾说太医开了很多的药方，只怕是要喝一段时日了，我由着青鸾去库房抓药，送到鸣鸾殿的独立厨房熬制。
那些药全部贡献给屋中的花花草草了，我半滴也没有喝。只因上官熙每日都会询问，我怕生出事端，不得不佯装正在喝着药。屋中整日弥漫着草药味，熏得青鸾都呆不住了。
一直躺倒上元佳节过后身子才好些，待我身子好时，屋中的四盆兰花死了一半，只有鸢尾花还活着，不仅活着还活的更加的好了。
身子大好后又恢复了每日去椒房殿请安的习惯，只是皇后的身子越来越弱，没多久就只能躺在床上了。每次进去没说上几句话便喘成了一团，我只能爬起身告辞。
皇后的病我可以医治，虽不能痊愈，拖个三五年还是可以的，可是上官熙却不让我插手，明摆着是要皇后死去。我不知道皇后究竟做了什么，以至于让做丈夫的动了杀机，为了自保我自是不肯揽下这个祸患的。
看着皇后一天比一天衰弱，心里也不忍，每日去椒房殿都成了一种折磨。
生了一场病，身子越来越懒，整日在殿中也不愿出去走走。我倚在榻上，就连医药典籍也不愿去翻看，懒懒的趴在枕上看着窗外的湛蓝的天空，心里却挂念着在诚亲王府的谦儿。
谦儿四岁多了，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这个母妃。
宫里的日子过得果真无趣，在这鸣鸾殿都要发霉了。前日下了一场雪，当夜就停了，自然也没有积雪。今日天气放晴，午膳后，心血来潮突然想去梅花林中走走，便唤来青鸾一同来到了梅花林。
此时梅花皆已盛开，白皑皑的挂在枝头。
“青鸾，你说这些梅花为何不似长门宫中的那些果树，一入冬季便枯萎呢？”
青鸾闻言，吓得脸色都变了，颤着声问道：“娘娘何时去了长门宫？那长门宫如何是娘娘去的地方。”
我撇撇嘴，不就是冷宫么，不就是死了几个嫔妃的地方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莫要害怕，我不过是偶尔路过，并未进去。”
她细细嘱咐：“夫人这宫中可比不得诚亲王府，万不能乱跑的。”
“青鸾，你这是在为我担心么？”
她叹了叹：“娘娘，并不是奴婢多嘴，这深宫之中……”
我看了看欲言又止的青鸾，小声的咕哝着，抬起脚便将脚边的小石子踢飞了老远。深宫之中尔虞我诈之事太多，小心丢了性命，这些我怎么会不知道。唉……怎么说我也是几千年后的人，读书的时候宫廷野史也是看了些的。
突然失了兴致，意兴阑珊的道：“青鸾，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