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我起身走到对面的桌几上端起茶水,“皇上,水凉了,我再去为你沏一杯吧。”
“不用,朕就爱喝凉茶。”祁顺帝有气无力的拒绝了我,接过我手中的茶盏又问道,“你是专程来找朕的吧?”
“呃?”我愕然,“皇上怎么知道?”
祁顺帝伸出枯瘦的手指揭开杯盖,低下头浅浅泯了一口茶,再抬起头来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你觉得这婚朕赐得好是不好?”
赐婚?这跟赐婚又有什么关系?祁顺帝年龄大了莫非脑子也坏了?
慢着,赐婚……赐婚不就意味着要进行婚前皇室礼仪学习,学习礼仪不就能明目张胆的进宫,进宫不就……
“皇上果然深谋远虑。”我不由得打心底里佩服这个人,但同时又倍感疑惑,“那若是我借故不进宫呢?”毕竟我若是不想来,慕容北珩也有能力帮我挡一挡,那他不就白忙活了?
“所以,这就是朕不将你赐给太子的原因。”祁顺帝将杯子缓缓放在桌上,手指顺势在桌面上画了几笔,我却看不懂其中深意。
“请皇上明示。”
“你不喜欢北珩,所以会千方百计的逃避,你说朕猜得对不对?”祁顺帝微微抬头,眼底闪过一簇暖柔的光,很柔,似点点星火在跳跃,与他病态的体格,苍白枯瘦的面容很不相符。
这他都能看清楚?我愣在那里,回想起初见之时那个雨夜,我透过细小的缝隙并没有看清他,他坐在华丽的马车里同样也应该没有看清我,却在短短的时间里能够把我、慕容孤赫、慕容北珩之间繁琐复杂的关系看得如此透彻,他审时度势的能力,让人惊叹。
“皇上希望清璃如何?”想明白这一切,我知道他让我来目的必定不简单,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出来,是最实在的方法。
“护襄王,保太子。”祁顺帝淡淡的说。
“皇上,这等重任清璃实在担当不起,我……”
“你无须轻视自己,朕绝不会是所托非人,你表外柔弱,却有着一颗坚韧的心,更重要的是你沉着冷静处变不惊的机智,定能担此重任。”
他的赞美并不能让我感到有丝毫愉悦,即使他说的那些品质我都具备,可也并不代表我就会冒着生命危险帮他,我又凭什么帮他?
不等我拒绝,祁顺帝将一个东西塞入我手里,“这是朕的信物,将他带出宫去交给太子,务必让他灭楚相。”‘灭楚相’三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似郁积在心中多年的怨气一直得不到宣泄,一经爆发,便泛滥成灾。
“皇上,我……”当下此种状况,我哪还敢再去见慕容孤赫?他势必已将我当作了仇人,难道我还主动送上门去找死吗?
“别拒绝朕,就算是成全一个将死之人的临终托付。”祁顺帝眉眼平广,有淡淡伤愁掩于其中,如秋雨沾湿过的忧绪一般,回忆是落寞,往事有离殇。
“朕这一辈子欠北珩太多,若有机会……好好待他。”
我眉宇纠结,手心握着他刚塞给我的那块金色令牌,犹豫不决。明明知道这个烫手山芋接不得,可却还是心软得不忍拒绝。
“皇上,那个青衣男正在外面等我,我不一定能活着出去。”想了半天,我终于为自己的置身事外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
“你是说无心?别担心,他虽然是泠容的人,却并不好杀,况且他刚才还……”祁顺帝话还没说完,神情陡然一变,“他来了,把东西收好。”说完,他立刻端坐如常,面露威严。
我连忙屈膝往地上一跪,磕头求饶道,“皇上饶命,皇上饶了奴婢吧!”顺势将手中的令牌急急塞入鞋底。
“无心,将这个谎话连篇的宫女给朕拖出去!”祁顺帝很投入的配合我,眉峰一挑,瞳孔一缩,龙颜盛怒。
“皇上息怒,我这就带她下去。”青衣男踱步到我身边,“还不走!”
我连忙得瑟的从地上爬起来,跟在他身后默默离去。
月华暗淡,夜风渐起,风摇影动,太极宫门前两盏高挂的灯笼一左一右来回摇晃,红幽幽的光,忽闪忽闪,透着那么一股子《聊斋志异》片头入境时阴森诡异的味道。
刚出正殿,一只手突然搭在我肩上,“随我到这边来。”
青衣男领着我拐转两个弯,进入东阁方向的一处偏殿,殿内陈设简单清爽,装饰也明朗简约,一床,一桌,两椅,墙上挂一条乌黑发亮的长鞭,像是谁的卧室。略一侧目,发现这间卧室的窗户正好对着祁顺帝的寝宫正门,这种格局,好像有点诡异,更像是一种监视。
殿内光线并不是十分亮堂,却已足够照亮这个不大的空间,门‘吱呀’一声被关上,我急转过头去,看见被祁顺帝唤作无心的青衣男身子正斜斜的靠在门上,他眯眼瞅着我,“说吧,你究竟是谁?”
“我不是说了吗?我……”
“少废话!”他厉声打断我,逼问,“说!玉尊怎么会在你手里?”
“什么玉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话,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他见我依旧守口如瓶,不由得神色一变,反手一把抓下墙上的黑鞭,‘呜……’一声在空中扬鞭一甩,凄厉阴冷的声音听着令人忍不住胆颤。
“说不说?莫非你想尝尝挨鞭子的滋味?”他手指轻抚乌黑发亮的鞭身,眼眸寒光跳动,冷冷的威胁。
我冷眼盯着他,退后一步,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他现在占据天时地利,与他硬碰,我毫无胜算,那么只能慢慢周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