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先生,”田恬冷然开口,“我不觉得我们需要商量这个问题。”
文隽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是么?我觉得为了文沛,你应该考虑过这个。”
为了文沛?文沛?
田恬小脸刷得冰寒起来,“你好意思说文沛?你还有脸说文沛?”
“田恬,”文隽试图靠近她,田恬立即跳开,望着文隽的眼神悲愤莫名,“你离我远一点儿。我恨你?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我都不屑于恨你。对于你这个人,我看都不想看一眼。至于你说的文沛……”
田恬眼眶通红,语声开始哽咽,“文沛那么像秀秀。一想到他没有妈妈,我就没办法不去关心他!而这一切,”带着泪水的双眼刷地瞪向文隽,“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是你害得秀秀惨死,是你让文沛从小没有了母爱!你这天杀的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要让秀秀去死?”
濒临崩溃的田恬大声哭叫,把多年来的愤怒全部喊了出来。
不公平。为什么被抛弃的人不得善终?像文隽这样背信弃义的小人,却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地活着?她诅咒他,一辈子都要诅咒他,她要看着文隽遭报应!
田恬的哭声凄厉张惶,文隽愣怔地望着蹲在地上痛哭的田恬,他实在没想到,一向甜美开朗的田恬,也会有这么失控的一面……
心下不由得一阵苦涩。
秀秀的死去,没有人比他更有罪恶感。当他看到秀秀躺在棺材中接受众人告别时,他的心如同被撕成了碎片。其实他对伊丽并没有多沉迷……只是当一个男人成功了,身边出现一个美丽的诱惑时,他那种男子的骄傲感让他得到了一种充实感……他实在没想到秀秀会选择这样极端的方式来报复他。
秀秀死后这么多年,文沛除了田恬,再也不接受其它女人。为了让文沛拥有完整的爱,他想尽办法找一些温柔和顺的女子来照顾他,可是全都被文沛或哭或闹地赶出去了。
为了文沛,为了秀秀唯一的心愿,他不得不……做出一些事。他希望田恬能一直照顾文沛,让文沛健康快乐地长大……
可是齐恒出现了。这个优秀的男子一下子让文隽有了一种危机感。
于是,他控制不住地给伊丽的妹妹——伊媚儿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田恬与齐恒在一起了,而且一起去游乐园游玩。他希望伊媚儿能够把齐恒夺走,让田恬重新回到文沛身边来……
可是,伊媚儿没有成功。
所以当她“请你找人吓一吓田恬,让她以后永远离开齐恒”的短信发过来时,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并支使了他的客户联系了最著名的黑帮组织,只要吓吓田恬,不要造成人身伤害……
可是,还是失败了。
然而最终,他到底是没想到,田恬会这么恨他……恨到要让他死,她照顾文沛,只是为了想念秀秀……
望着依然蹲在地上痛哭的田恬,文隽一步一步地移回到车里,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他差一点,差一点就因为自己的自私而害了田恬,复杂莫名地从车里凝视着不远处蹲着的小女人,文隽如同下了决心似的,一拉手档,车子疾驰而去。
深夜,小斗室中,田恬埋头书桌前,彻夜未眠。
眼眶依旧通红着。
文隽的出现,似一道闸口突然松泄,多年来隐忍的悲痛一瞬间全部爆发。
每个人都在希冀幸福,并且都在为了幸福的目标而努力。像秀秀,那么好的一个女人,为了儿子的健康成长,为了丈夫没有后顾之忧,她毅然地放弃了优渥的工作,在家一心一意地教育文沛学做人、学知识,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不断地看食谱,让文隽一回家就有美味的饭菜。
她付出这些的同时,并不觉得自己是在付出,她只想看到儿子健康可爱,看到丈夫舒心开朗,这些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可是谁能想到,她到底还是会被最爱的人抛弃?
而田恬,也在恋爱五年后被男友抛弃。为什么会这样?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有点责任感有点道德感,很难吗?守着一个女人终老,真的有那么困难吗?
眼前闪过那张樱花古船图,田恬有瞬间恍惚。
那样的幸福,真的会存在于这个物欲横流、诱惑满地的社会吗?还是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可是,这样的梦是那么地让人向往。
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的男人能够像古般一样沉稳可靠,给自己带来最妥贴的关怀与保护,这样女人才能以更温柔的姿态站在他的身边,为他添香,为他解语。
田恬的泪水静悄悄地滑落,眼前的纸张迅速被氲湿。
沉凝了半晌,田恬用力地抹了把泪水,换了张稿纸,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下:卷首语。
“春天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季节,然而这个季节却并不一定天天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偶尔它会如冬天般的寒冷,下起小雪,落着冰雹;偶尔它会连绵阴雨,整个天空都灰蒙蒙的,没有一丝天光;然而大多数,春天还是明媚的。
人生的旅途上,总会经过很多个站台。谁能保证这一辈子都能坐对站、不错过站?
人生的奇妙之处就在于还有明天,还有希望,还有下一站。这一站寒冷如冬天,没准下一站就能温暖如春天,只要勇敢地走下去,总会迎来自己那温暖的一站。
希望,多么美好的词语,就如樱花那么美好。
每一朵花都那么小,那么柔弱,然而在花季,它们却是那么努力地在绽放着,不开到极致不痛快。虽然樱花的花期极短,却绽放出了所有的美丽。因为它们知道,美是温暖的,开放一季的温暖,就是它们的希望。
我们的生命好有限,有限到我们浪费不起一点的时间。
郝思嘉不是说过‘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吗?抬起头,感受樱花吧,你就能感受到那份强烈的希望。如你的人生,似你的生命。”
放下笔,稿纸已被涂满,凌乱而潦草。
田恬揉了揉发红的双眼,瞥了一眼闹钟,居然已经凌晨三点了。
钻进被窝,眼睛酸涩,然而黑暗中的田恬却一脸轻松。殷秀的笑脸在她眼前渐渐幻化,变成一朵朵极致绽放的樱花,在阳光下竭尽全力地绽放着。无数的殷秀化成樱海,在春天明媚成一季希望。
秀秀,你在那里,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