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两人在运河边的公园谈完话，又一起去超市买了点东西。顾原一直不容反抗的紧紧牵着她的手。苏遥刚开始有些不习惯，慢慢的便也自然了许多。
两人以前也会这么牵着手或者他拥着她的肩膀一起走。
人就是这么奇怪。当你没有用看待男人的身份去看待他时，他对你做出这些亲昵地动作都是正常的。而一旦你转换了眼光，很多以前明明很普通的举动仿佛都被赋予了不同寻常的意义。
超市人很多。结账的时候两人站在那里排队。苏遥推着车，顾原便站在她的身后，高大的他将她完全的圈在怀里，双手搭在推车的扶手上。他的动作说不上很亲密，很有分寸的把握着亲近的距离。
“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年春节回家过？”两人顺着人潮前进，顾原微微向前俯了俯身体，在她耳边开了口。
“嗯，回家吧。”
苏遥没有反对。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年年春节她都是要回家的。顾原前两年因为在国外春节没有回来，现在安定了下来，家里无论如何肯定都是要他们回去的。
“反正你原本就打算离职。不如干脆请了假早点回平城。我也提前把影楼关了。等苏舒下个星期放假我们就一起走？”
“苏舒要放假了？”苏遥抬起头。顾原嗯了一声：“下个周二就放了。”末了顿一顿加上一句：“现在提前和幼儿园打一声招呼也能走。下个周一主要是召集家长开个会，和孩子关系不大。”
苏遥低头迟疑了一下。
一开始发现自己的顶头上司是徐东阳，她就打算离职，却被他用正式员工必须提前一个月申请办人事交接强留了下来。现在两人闹到这个程度，请假不去，拖过余下的两个星期也好。
“好。”苏遥同意顾原的提议：“那晚上回去给家里打个电话，我们提前点回去过年，也让爸爸妈妈高兴高兴。”
“嗯。”
顾原揉了揉她的头发。他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从他的声音里能够听出他是高兴的。
苏遥没有打电话给徐东阳，而是向韩瑞请的假。只是说家里有事，必须要去一趟平城，可能春节后才能回来。不明真相的韩瑞准了苏遥的假期，另外安排人选暂时顶上了苏遥的工作岗位。
苏遥请了假，顾原便抓紧时间向苏舒的幼儿园打了电话，告诉余阿姨春节后再过来，当天下午就开着车领着一家人回了平城。
苏遥家和顾原家本来就在一个大院里，门对门的邻居。看着儿女领着小孙女提前回家过年，双方父母都乐得够呛。顾原家的房子比较大，就安排夫妻俩住在了顾家。
苏遥这时候才发现一个问题。
前两年顾原春节没在家，再往前的时候苏舒还小，自己以带孩子为名，春节回家的时候都是和顾原分房睡的。可是今年回来，双方老人都宝贝小家伙宝贝的不得了，晚上无论如何都要带着她一起睡，她和顾原便找不到借口分房而居了。
苏遥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不能不说是为了逃避徐东阳，所以才这么着急的和顾原回了家，可是到春节毕竟还有十多天的时间。这段时间怎么熬过去？
以前当顾原是自己的哥哥还好。现在知道了他对她的想法。这个房间怎么住的下去。
这边顾妈妈忙着替儿子媳妇收拾房间，苏遥赶紧过去帮忙。顾原便站在门口，看着苏遥眼底的为难，无可奈何的笑笑。
他着急带着她离开，也是不想她再受那个男人的影响，却忘记了考虑这个。
苏遥铺好床起身，正好看见门口的顾原。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一碰，又各自尴尬的挪开。
苏舒是很喜欢平城这个大院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在，而且院子里小朋友特别多。苏舒刚到就和院子里的小家伙们混到一起玩儿去了。
苏遥不放心孩子，跟了出来坐在走廊里看着下面正在撒欢的小家伙。
顾原拿着一盘花生走了出来，在苏遥的面前坐下，向外看了一眼，忍不住笑：“咱们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苏遥扭头朝着顾原微微一笑。
小时候自己是很赖着顾原的。
顾原比她大五岁，有一个比自己大这么多的哥哥是一件很骄傲的事情。
她还记得那时候幼儿园和小学只有一墙之隔。课间的时候顾原就在小学的三楼走廊上看着这边的院子，如果有人欺负她，他就会第一时间冲过来。那时候很多人都知道苏遥有一个很厉害的哥哥。
两人就这么坐在这里，一边沐浴着夕阳，一边时不时地聊上几句小时候发生过的事情，气氛十分的融洽。双方的父母原本对孩子的婚姻还有所担心。看着这次回来小两口这样，放心不少。
顾爸爸用手肘撞了正在偷看的顾妈妈一下：“你看，孩子这不挺好的，就你瞎操心。”
顾妈妈扭头狠狠地瞪了顾爸爸一眼。顾爸爸挠挠头，不敢再说什么，灰溜溜的上一旁抽烟去了。
晚上两家人合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顿晚饭。饭后顾爸爸和苏爸爸在一起下象棋，两位妈妈去了厨房收拾。苏遥本来要帮忙，被自己的妈妈和婆婆撵了出来：“出去玩儿去，别添乱。”
苏遥哭笑不得的来到客厅。顾原听见了两位妈妈的话，忍不住地笑，拉着苏遥在自己的身边坐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啊，哪怕是孩子的妈了，在她们眼里都还是没有长大。”
苏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整个人也因为这个笑容变得明媚起来。
顾原看得微微眯起了眼睛。
苏舒到了晚上九点便犯困。被苏妈妈带回家睡觉去了。顾爸爸顾妈妈和苏遥顾原在客厅里说了会儿话，顾妈妈便暗地里不断的用手掐顾爸爸。顾爸爸咳嗽了两声，站起了身：“晚了，你们今天也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就是，早点睡吧。小原开了一下午车。”
顾妈妈忙不迭的站起身，推着顾爸爸上楼：“老头子走，睡觉去。”
两个老人家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楼梯口。苏遥回头和顾原对视一眼，不好意思地躲开了他的视线。顾原淡笑着看着她，起身过来拉起她的手：“走吧，我们也去休息。”
以前两人不得不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都是顾原在地上打地铺。两人进了房间，关上门。苏遥看了眼床上。顾妈妈说她来套被子，所以她便出去看苏舒去了。现在诺大的一张双人床上，只有一个被子。
顾原看了眼床，却神色不动。打开床头灯关了大灯，脱下外套甩到椅子上，转头看着苏遥，似笑非笑：“你不睡？”
苏遥站在那里没有动地方。
顾原不忍心再欺负苏遥。走过来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又不是第一次和我一起睡了，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也是，上次双方家长去南城的时候，他们也在一个房间熬了两晚。不过那时候，顾原以看足球为名，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客厅里度过的。
苏遥窘迫的笑笑，慢吞吞的脱下外套。穿着毛衣和衬裤上了床躺下，侧过身去不看顾原。
顾原关了灯，躺到苏遥身边。
房间里悄无声息。
苏遥睡不着。
热。
穿着毛衣衬裤盖着被子，过不了多时便被汗浸透了。
屋子里的暖气太足，热得她心烦意乱，却又不敢动弹，活生生的受罪。哪里比得上身边的那个男人，换了睡衣睡裤睡得舒畅。
苏遥终于吃不住，翻了个身，仰面朝天躺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湿漉漉的一片。
“睡不着？”
顾原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苏遥一惊。只觉得自己的窘迫全部都被这个男人收在眼底，尴尬万分。所幸屋子里漆黑一片，看不见彼此的表情。
苏遥的脸庞一阵发烧，嗯了一声，末了补上一句：“热。”
“你穿太多了。”
顾原掀开被子起身，也许是照顾苏遥的情绪没有开灯，从衣柜里摸黑抽出来一套他以前的睡衣睡裤扔给苏遥：“换上了睡。”
苏遥拿着睡衣应了一声，起身去了卫生间。
重新回到房间里躺下，感觉好多了。方才的闷热一扫而光。顾原已经静悄悄的躺在那里没有了动静。苏遥便轻手轻脚的关了门，悄悄躺到他的身边。
先前的烦躁担忧加上坐了一下午的车，苏遥这次是真的困了，没过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苏遥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个看不清楚面容的男人紧紧地拥抱着她。他的气息让她觉得很亲近。朦胧中看清了他的脸庞，是徐东阳，然而一转脸，不知道怎么又变成了顾原。
苏遥惊出了一身冷汗，觉得不能呼吸。在梦境和现实中痛苦挣扎，终于凝起全身的力气睁开了眼睛，触目已经是满眼的天光，天亮了。
苏遥悄悄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将所有的被子都卷到了自己的身上，而可怜的顾原则因为冷，就那么蜷缩在一旁。
她下了床，小心的把被子替顾原盖上，冲进卫生间使劲的用冷水洗脸。
“起来了？”顾妈妈听见响动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怎么不多睡会儿。”
“习惯了。”
苏遥出了卫生间，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七点半。
“小原还没起来？”
“他昨天开了一下午的车，累了吧，让他多休息会儿。”苏遥不好意思地开口。
顾妈妈点点头：“待会儿过去把苏舒接过来吧。哦对了。一大早小原的朋友就打来了电话。听说你们回来了，说是要聚聚。”
苏遥点点头，梳洗完毕准备帮顾妈妈做早饭。刚要进厨房，房间的门响，顾原走了出来。
“不多睡会儿？”
苏遥开了口。昨晚抢走了所有的被子，她有点内疚。顾原笑了笑，看着她：“没有你我睡不着。”
顾妈妈咳嗽了两声，脸上却分明是带着笑容的，一闪身躲进了厨房。苏遥脸色一红，想起了顾妈妈刚才的话：“噢对了。妈说一大早就有朋友找你。你起来了就给人回个电话。”
顾原应了一声，转身进了房间。
等他再度出来的时候，已经收拾完毕。顾原走过来拍了拍苏遥的脑袋：“去收拾收拾。我们出门。”
“这么早就走？”
顾妈妈不乐意了：“我忙活一早上你们也不吃点早饭？”
“不吃了。”
顾原一边说一边找自己的外套：“我们还要开车过去呢，到那里得中午了。你让遥遥把早饭带着，我们在车上吃。”
“去哪里啊要开这么久的车？”
顾妈妈嘴上抱怨，手上却开始替他们打包早餐。
顾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外套和包，翻出了车钥匙：“徐放不是在宁镇包了个水库吗？这两天正好同学聚会，大家都过去了。这小子不知道怎么知道我回来的消息，催我们赶紧过去。”
“这冰天雪地的水库有什么好玩的。”
顾妈妈说着话，把早餐递给了换上衣服从屋子里出来的苏遥：“上车趁热吃，别凉了。”
“哎。”
苏遥乖巧的应了一声。顾原拉过自己的妈妈用力抱了抱：“妈，我们不是提前十多天回来了嘛。就去水库那边玩两天就回来。苏舒这几天就托你们看着了。”
“滚吧滚吧。”
顾妈妈推了儿子一把，却又叫住了两人，回屋拿了两件大衣：“拿着。水库那边冷。先放车里，别嫌不好看。回头冷了披上。”
“谢谢妈。”
顾原接过大衣拉着苏遥上车，很快就离开了大院。
顾原的同学苏遥认识的不多，知道的只有他最好的那几个哥们。
也许还受昨晚梦境的影响。苏遥觉得自己的心里就像是揣了一个让她不安的秘密。又很担心会被身边的这个男人一眼就看穿，所以偏过了头看着车外不敢看他。
“昨晚睡得好不好？”
偏偏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苏遥脸色再度红了红：“挺好。”
顾原扭头看了她一眼：“我不知道你睡觉那么不安分。”
什么意思？！
苏遥顿时紧张，回头看着顾原。他面带微笑，看着前面的路，专心的开着车，说完这句又不说了。
“我……做什么了？”
苏遥连尾音都在颤抖。该不会她真的对顾原做了些什么吧？！
“你磨牙，说梦话，抢被子，还踢人。”顾原笑着看了她一眼。
苏遥面色通红的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不仅仅如此。
顾原看着前面的路，捏着方向盘的手很用力。
半夜的时候她睡到了他的怀里，他于是轻轻的收手，将她拥住。
拥她入怀却什么也不可以做。他受着身心的煎熬，撑到早上才勉强睡着。
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苏遥在他的生活里一点一滴的变得重要起来。让他再无法用那样平和的心态去面对她，用近乎亲人的身份守在她的身边保护她。
也许她现在最应该防备的不是别人，而正是他。
顾原苦笑，由衷的添上一句：“我这一晚过的可真不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