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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俺爹爹小时候,长得那个帅啊,就是80岁的老婆婆见了,脸上那红润儿也是一片片的飞着,眼睛里的光亮也是一闪一闪的跳着——帅的那个真是没话儿说了!

俺爹爹虽然帅气,但从来不招惹是非,怕一上街就会引起交通堵塞来,所以没啥事儿,极少出门的,专一的埋头看书,研究历代状元墨宝。

俺爷爷那会儿骂他:“您没事儿做,还是快点儿搭把手,帮俺把地弄一下吧!”

俺爹爹鼻子一哄,甩了句:“您自个儿整着吧,俺要做状元呢!”

俺爷爷抄起自己的破鞋底来,劈头盖脸的就往俺爹身上招呼过去:“您还做状元呢!俺还想着做皇帝呢!”

俺奶奶就赶紧拦着:“孩子没事做个梦也得做个好梦是不?”硬生生的就把俺爷爷挡回去了,净让俺爹爹没事儿做,做好梦去了。

俺爷爷也真是没法儿,只俺爹爹这一条种,真个儿打坏了,也是个麻烦儿:往后没个养老的。奶奶又天生娇惯着他,由着他没事乱做梦。

好在俺爷爷奶奶忙里忙外的,赚下点家当,竟然马马虎虎的够俺爹爹做自个儿的状元梦去,竟然一不小心,中了个小秀才回来!这下不得了了!俺奶奶喜的!迷着个眼儿,把俺爹爹上看下看,颠过来看倒过去看,越看越像个状元爷!一发狠,送了京城里去,指望着俺爹爹果然也中个状元回来。

秀才好中,状元难求。

也不想想:京城脚下,多少文人骚客、几多舞文弄墨?可怜俺爹爹腹中那点儿东西,也不过是乡巴佬腿上的泥巴,看着新鲜,也是泥土掺和了点水。根本没法子跟人家比!更何况人家各各豪掷万贯,宴请名门望宿,因此就是人家的公子哥儿,纵是没有天性聪慧,也张嘴为诗,松口为词了,更把个爹爹比的不行了!

眼看着盘缠也用尽了,状元爷的位子遥遥无期。爹爹愁肠百结,柔丝断发,急得几乎要去投河。

忽然同乡一个姓徐的来京城里做生意,遇到俺爹爹陈惠,知道他如今穷途未路,便发了善心,周济了他,竟然令俺爹爹老陈同志又勉强在的京城里呆了几年。

老陈因为在家中的风头太盛,结果数几年屡考不中,也实无脸面回去了。好在姓徐的时不时的来一趟,居然也一心行善,帮他在京城谋了个文差,又替他弄了一房媳妇儿,就是俺娘陈氏。

说起来那姓徐的也是好运到:说不定是因为帮了俺爹爹老陈同志太多忙的缘故,姓徐的渐渐的也在京城里置下了房屋,娶了娇眷,小日子过的真是顺上加顺。

老陈念书是到了头了,做官也马马虎虎的有一套,居然也混了一间半间房子,跟姓徐的做了邻居,两个娘们儿便常常走来走去的。没事儿做个活儿,扯几句话儿。

就这样一扯二来的,俺小唐僧呱呱的落地了。

说起俺生下来的那阵场,您是没看到:听俺娘说,俺从俺娘肚子里落地的时候,天上一声雷响,半个京城都火闪雷鸣的,接着哗啦啦的一阵大雨响,三年没下过雨的京城里,顿时倾盆大雨一直下了三天三夜。

俺娘跟俺说的时候,俺心里那个得意劲:俺就是天上的星宿,投胎到这人世间来救苦救难的!所以后来人们都讹传俺是西天如来座下的金蝉子转世,还说俺爹爹是什么状元才俊,替俺弄了那么多的虚头,搞得俺一身彩。

后来俺长大了,才慢慢的明白了:就那一晚上,光俺家那条街上,就生下四五个跟俺一般大的小孩来。京城那地儿,跟俺一样一样大的,光男娃娃就生下来二三十个!不晓得他们怎么后来就没有金蝉子转世?

老陈看到俺生下来了,虎头虎脑的挺可爱的,当年的状元梦,忽然又在俺身上投了下来:俺还没开口说话,脑袋里已经背诵下几百首诗词了——全赖俺爹爹的学前教育有方,灌的俺一脑子的浆糊,全是升官发财之类的,所以俺打娘胎里一生出来,就不会别的,专喜升官发财之类。

当然了,俺自小长得比俺爹爹还要帅气,姓徐的那一家子,也生了个小姑娘,叫做香真。小眼睛儿挺灵气的,没事儿天天缠着俺玩,哥哥长哥哥短的,整天跟在俺屁股后头,活像俺的小媳妇儿一样。

俺娘挺乐意的,跟徐氏都商量好了,等俺长大了,就替俺们拜堂成亲,真真的做了小两口儿。

俺爹爹就不说话:因为他能混到今天,全靠人家老徐,所以现如今,把儿子自己卖身作人家女婿,照理儿来说,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再说,他们家里也只有香真一个小丫头片子,俺要是做了他们家的女婿,他家的财产,将来不也是俺的?

俺小时候一想到这些,心里就满高兴的:媳妇儿有了,家产也有了,做人做到这一步,也蛮可以的了,俺那会儿其实心地儿最好,最容易满足了。人活一辈子,不就是混个吃吃喝喝,混个热炕头上有个娘们儿捂脚,身后有个娃儿喊爹?还能要求啥呢?

何况,俺家的香真儿姑娘,长得那个水灵灵的,打小儿就让人越看越爱看,越看越喜欢。

俺就发现,那时候,在俺眼里,除了俺的小香真儿,普天之下,再也没有比她更漂亮的美人儿了!

俺爹爹那会儿看俺那眼神儿,就说了俺一句话:井底之蛙。

俺那会儿七八岁的时候,姓李的皇帝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筋,就喜欢个大大小小的念经的和尚。

那会儿,应聘做和尚的,简直是排不上号,插不上队:不晓得要送多少礼,要求多少人,才勉强可以挂个名号。

天晓得俺爹爹老陈同志是咋捣腾的,居然也替俺在一座庙里记名挂号的了,叫俺每个礼拜天都要去两天,说是多一门手艺多一条路儿,以后没准儿这一行生意好做。

俺娘晓得了,当天夜里就直接把老陈同志一脚踹在床脚下,骂了个狗血喷头:“您要去做和尚,自个儿去好了!偏弄俺这宝贝蛋蛋去!”

老陈嘿嘿笑了笑,在俺娘跟前说道:“您这娘们儿!就是不晓得个理!要是俺去做了和尚,您不就得白白的守了火炕头,一身躁热没处散去!儿子不过是去念几个经文,混个手艺儿,将来也好歹有口饭吃!就是万一他开了心,想要去做和尚,难过也是他的媳妇儿,不是您!”

您看看:俺这恁心肠黑透的爹爹!

可怜俺娘果然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儿,被俺爹爹这样一哄,竟然也顺从了他,就替俺弄光了头,打发俺每个礼拜天去替人家念经文,讨喜钱儿,搞得俺打小儿就替家里挣银子换钱的。

爹娘不疼俺,自有人疼俺。

俺家的小香真晓得了,天天又是哭又是闹,整天介的在老徐两口子面前叫:“他要是去当了和尚,俺就去当尼姑去!”

老徐两口子心善,晓得俺家底里穷,俺爹爹往日里又常做着状元爷的美梦,自己美梦难成,所以连带着俺跟着遭殃:便想了一个主意,逢着礼拜天儿,就偷偷的喊俺到他们家里跟俺的小媳妇儿香真玩儿,未了回家的时候,就丢俺一块两块的钱,说是念经赚回来的。所以也蒙了俺爹爹不少日子。

俺那个开心啊,见天的又吃又喝的,还有个小美女做伴,心里头那个美啊,真是给个天堂也不换!

后来还是给俺爹爹晓得了——原来,俺爹爹听说下个月要选拔一批小和尚,专门替皇帝儿念经,所以下定了决心,要专门替俺请个高僧教化教化俺,结果进了庙堂一打听,俺有半年没念过经了!

老陈听了,心里头那个气了!真是按捺不下去了!不过,老陈同志心里到底有个谱:他虽然没在庙里头找到俺,也着实打探出俺的下落来了——居然一声不吭的,自个人捱过了一整天,由着俺在徐家快活了最后的日子。

俺手里拿着五块钱。这是俺准丈母娘给俺的,临行前,她嘱咐俺:“您交给您爹爹两块,自个儿留着三块,没事的时候,零花零花。”

怕俺爹爹晓得了,俺那好心的准丈母娘,把那三块钱替俺缝在鞋底儿。

俺一脚高一脚低的往家里连跑带颠。

“念经回来了?”老陈同志满脸阴险。

“回来了。”俺高高兴兴的说:俺小小年纪,哪晓得大人的鬼把戏?

“香钱得了?”老陈阴阴的问:他倒先记着俺的钱。

“得了。”俺乖乖的掏出两块钱来,献了上去。

老陈把那两块钱东看看西看看,好像俺给他的不是钱,是金子似的。

“俺把您个小骗子!”老陈摆弄完了那两块钱,忽然弯腰抽出俺的那只鞋子来,劈头盖脸向俺身上招呼来了!可怜俺那好心的准丈母娘,竟然没有算到俺爹爹居然偏就抽了装了三块钱的那只鞋子!

老陈同志心太忒狠:把俺打了个稀巴烂,把俺那鞋子也打了个稀巴烂,三块钱就一下子见天地的蹦了出来!白花花的晃眼!

“您小子!”老陈见到钱,顿时火冒三丈,“居然还敢私自藏钱?”说着又气,刚要打过来,忽然间自己又笑了,在俺头上摸了摸,亲昵的拍了拍,“好小子!不错,有天赋!将来准定有出息!”

俺听了,一下子傻在那里了:俺实在不晓得爹爹的教育方针。为什么俺不去念经,就把俺打个半死,俺偷偷的藏了三块钱,居然就会有出息了?难道大人们都喜欢小孩子这样吗?

老陈同志是认定俺是个当和尚的料了,所以不惜血本的替俺请了个高僧,培养俺成为专门人才,把个经文念得抑扬顿挫,分外好听,很有再过二千年后,有一个叫做赵忠祥的念动物篇章一般水平。

俺经是念的好了,人也长得出息了。越发的好看起来。不晓得有多少大家闺秀,佳人丽容,为了听俺几句话儿,没事便请俺去家里头念佛念经的,明面是说是超度亡灵,修善积德,实际上只不过是为了听俺一句妙音儿,看俺一眼佛面儿。

这样一来,俺家的日子是好过些了。俺赚的香火钱,也渐渐的多了起来。

俺爹爹老陈便常常喝的烂醉如泥,没事抽俺娘一下子:“怎么样?亏得俺先见远明!早告诉您了!最好的生意便是这和尚生意!”

那派头,跟俺做了状元一般。

俺娘就叹气:“您爹爹每逢做梦都像当一回儿状元!经常在梦里头叫:‘状元回府了/”

俺听了,心下凄然:爹爹老陈离家也有十几年了,为了一个状元梦,连俺的爷爷奶奶也十几年没见着了。想一想,真是不值啊!

小香真也长大了,出落的越发可人了。这姑娘,傻心眼儿,打小儿知道俺是她准女婿,便眼睛里再也看不下旁人了!多少王孙公子求到她门前,光提亲的礼物就摆上两条街,小香真儿眼皮都不眨一下!

她娘跟俺娘私下里开始讨论起俺们的婚事来了。

俺只是个记名的和尚,不过是混口饭吃吃而已,有个漂亮媳妇儿等着俺,俺哪有不回头的?求之不得呢。所以,俺娘暗地里跟俺一提,俺念经的心里头,立刻火辣辣的*—俺早说过:“念经”只不过是一门生意,一门比较体面的生意。真要是有人把念经当作什么普渡众生之类的,俺也就不说什么了!

什么叫“普渡众生”?替别人念几句经文,还要收人家香火钱,叫什么“普渡众生”?“众生”们都巴巴着求神求仙的,多赐金银珠宝,多赐荣华富贵,您真要“普渡众生”,给“众生们”真金白银才是硬道理!

俺跟香真的事儿,俺乐意,俺娘乐意;香真儿乐意,香真儿的娘也乐意——香真的爹爹也乐意,这差不多就都乐意的美事了!多好啊!

可就差一人不乐意了:就差这一人,事情就出了大麻烦了!

俺爹爹老陈不乐意。

主观上,俺总觉得,俺跟香真两个人的事,俺算是“卖身还情”。因为俺爹爹觉得俺貌似潘安,才高八斗,前途不可限量之人。据他亲自跟俺讲起俺出生世的那个辉煌劲来,又说俺天生的额宽面白,注定是个佛面像。何况如今和尚生意异常兴隆,俺现在虽然年纪尚小,算不是什么出名的人物,假以时日,也必定前途犹未可知也。

之于香真姑娘那小家碧玉一般的女儿家,根本就配不上俺!

老陈同志跟俺说这番话的时候,的确是言之凿凿,声嘶力竭,力劝俺莫要因小失大,自毁前程。

“儿啊,俺的亲儿来!”老陈双眼望着俺,“俺的娘跟俺说过的,俺命中带有大富贵,倘若俺自己遇不上,必定应在儿孙身上!儿啊,打您一出世,俺就看明白了,俺的大富又大贵,就在您身上了!”

俺听了,心里头又是高兴,又是恼:真要是有什么大富贵,俺当然也高兴着呢。可是,俺是个小屁孩,头发短见识也短:“爹爹,您说说,万一俺没娶了香真,回头人家攀高枝去了,俺这丢了和尚又没了媳妇儿,可怎么办呢?”

“儿啊,老子当年就错在这一件事上了!”提起当年的事来,老陈同志老泪纵横,“当年俺要是没遇到老徐,眼一闭,心一横,坚决把这苦日子修到头,没准儿也用不着您来替俺挣下这富贵来了!俺这么些看,您看俺光喝酒去了是吧?俺是琢磨明白了:这人哪,要么不干啥,要干啥,就得铁了心,死也不回头的干到底!”

听了这话儿,俺心里糊涂着。

“想当年,跟俺一道儿混的那家姓赵的,比俺还不如!人也是穷的混不下去了!家里头也是没脸回去!也没人替他娶媳妇,自己横了心,年年考,朝朝混,您晓得不?三年前,人家终于考上状元了!”

这事俺晓得,那是一老头儿,差一岁80了,考上状元后,李家的皇帝一高兴奖励他长了一岁,钦命为“80后状元”。当时那情景,您真是没见过,轰动朝野!三街五巷,全都清空了,留下路来给这位“80后状元”摆街:跟在他后头看的,那叫个人山人海,不晓得有多少粉丝们踩烂了脚,挤伤了胳膊儿——其实不为别的,就想看看到底是谁家18岁的姑娘这么有福气,居然嫁得了这样一个绝妙郎君:“80后状元”,多好呢!地位有了,官阶有了,房子有了,钞票马上也有了,刚刚的一个小富婆做上去,这一位也差不多大限到了,自个儿净身子收好身价,回头再找一您情俺浓的小白白脸,也不耽搁云雨朵朵儿,像这样的好事,岂不是旷世美景儿?

当然,像俺这类的没出息的人物,是这样想的,像俺爹爹这样的高尚人士,是不肯这样想的:“80后状元”怎么了,“80后状元”归根到底也是状元爷!祖坟上也是要冒烟的!所以俺们老陈听说了那位“80后状元”后,就对俺娘不咋的了,夜里也不打挨着了,常常搂着俺,面提耳命的,讲些什么“有志者事竟成”的道理。

这样一来,他到有些怪人家老徐家的了。人家一好心好意,帮他一把,替他弄下职位做做,娶了俺娘那样好心肠的媳妇儿,又生下俺这人见人爱的好娃娃来,照一般人儿的心里头来讲,人姓徐的那就是“再生爹娘”一般的了。

可惜俺爹爹老陈同志,一头扎进状元梦里出不来了。虽然面上不说,心里头十分的怪人家老徐:偏人家又生下个香真姑娘来,为什么也不生个男娃娃?大不了磕头认兄弟!分明是生个女孩儿,是想寻俺替俺爹爹还他的人情帐来的!

想归想,俺爹爹到底不好跟人家老徐的拆破了脸:这事情在心里头想一想好想,说出来,可就太失体面了。

所以俺爹爹日思夜想,居然一夜愁白了头!终于,这位老陈同志早晨醒来的时,用他那低沉的声音说:“儿啊,您是要俺的亲儿!就一定要记着爹爹的话,成大事者,务要不惜血本,不计一切!眼睛里头,只望着目标奔过去!”

俺听了,愁眉苦脸:俺还以为老陈同志一夜白了头,最起码也替俺打算出来,回头该托托哪一层关系,找一找哪一条门路出来,才好有个大好前程的,怎么能就这样子来一句就打发俺了呢?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俺回头问老陈:“爹爹啊,您要真是俺的亲爹爹,您干嘛不直接就是个皇上,俺就爽爽的做太子得了!”

哪晓得,老陈同志费了一夜的精力,闹明白了这点儿真理,脑袋直接就白光光了:任俺再说什么,他啥也不晓得了,跟个白痴差不多了。

俺娘晓得了,哭的眼泪哗啦啦的,眼睛直盯着俺,好像要把俺吃下去,重新再回回炉似的,吓得俺两腿发软:俺觉得俺这样就挺好的了,实在不愿意再回那个小地方去再窝十个月。指不定再生下来,是骡子是马的,连俺现在也赶不上呢!

其实也不能怪俺爹娘生气:俺虽然打小儿就长得帅,可是,俺也就是长得帅一点儿,别的——比方说心眼啥的,俺只比人家少,不比人家多。跟俺一道儿出来念经的,有一个叫灵光的小家伙,那可真是一个灵光!天晓得,他嘴里念着经,眼睛也闲不下来,等到经文一念完,袖子兜里早就满满当当的了!据俺娘说,光他拿回来的灯油儿,自个都用不了,还偷偷的卖给街坊邻居!俺娘说,图便宜,自个儿也去买过。

俺是老实人儿,俺只知道实打实的念经文儿,念经文儿的时候,俺眼珠子一眨不眨的,心里头全是佛!明空明空的!好像俺就是在跟佛讲话儿似的——要不然俺念起经来,分明的好听?

这倒不能说明了俺喜欢老如来。俺又没见过他,也不晓得他几条鼻子几条眼的,凭什么会去喜欢他呢?

俺爹爹这人做事也恁的不地道,他自个儿做梦想当状元,俺娘也没说他啥,顶多有的时候,骂他一阵子:“傻梦吧您就!天亮了砸烂了您美梦儿!”

不过几句娘们儿牢骚,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哪成想他居然真的梦想成痴,竟然一夜之间,悟出了那么一条破真理来:简单直接的话就是“认死理儿,一条道儿走到黑”。这句话,也不晓得有多少人说过了,也不晓得有多少人做过了,结果往往是惨不忍睹:坚持到底,除了成功,不仅仅是失败,更多的是血雨腥风,血迹斑斑,血痕累累……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大多是“壮志未酬身先死”。这些俺都晓得,书上写的明明白白的。

俺这人虽然实在,可是不是傻子,您可千万要留意这一点不同之处:实在的人,的的确确的不是傻子,只是看起来像傻子的人。

比方说,俺从来就不偷灯油儿,也不偷白面馍馍。俺只顾着念经,只想着念着好听,叫旁人听了,就当俺是真佛儿一样的好听。

所以,俺就有了好处了:但凡是喜欢听念经的,一般不是好人儿。好人儿不用念经,念经儿干什么?就是因为心里不坦实,干了坏事儿睡不着,所以还请人念经文儿超度亡灵:亡灵不晓得超度不超度,反正俺是没见着——这活着的倒是睡着了,睡的踏实了。

俺各家各户的串的多了,明白了这个实理儿:那些心里头没干过啥的,从来不正眼儿瞧俺一眼,人只顾着干自己的活,实在是没空儿理俺们。人家心里头晓得;日子都是实打实的干出来的,不是求天求地求下来——这件事俺眼下不知道,往后也知道了。

有一件事,俺心里倍儿清楚:有一个老婆婆,家里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儿媳妇儿,小日子过得倒也殷实,就是她的媳妇儿,生下了三个四个女娃娃,不见个男娃,所以常常烧香拜佛的,要求观世音菩萨给个男娃娃。

也不知道是观世音一时之间忙的顾不上了,还是观世音看如今物价上涨,也跟着水涨船高的,不待见那点儿香火钱,所以竟然没有给老婆婆一个外孙子,把个老婆婆气的恼了,没事儿就摔碟子打碗的,见了俺也不笑了,也不施舍俺一两个钱了,张嘴就骂:“秃子!滚一边去!断了俺家的香火!明个儿俺拆您的庙!”

听老婆婆这样一说,俺吓坏了:这老婆婆一准是跟俺爹爹一样,想什么事想的痴迷了,发了颠了!说出这样的浑话来!拆庙?天哪,遭天雷的呢!

那天晚上,果然遭了天雷,俺半夜里听到一声震天雷响,火光一闪,俺平常经常去记名的那座庙果然起火了!不等到天亮,就烧了个一干二净,省得老婆婆动手了:后来俺估计是天兵天将也觉得老婆婆年纪大,拆庙这事,爬上爬上的,不容易,所以索性自己动手烧了算了。

俺本来还以为那老婆婆这下子可跟着这庙一道化成灰去了!天晓得,俺娘煮了几个鸡蛋,兴冲冲的跟俺说:“去,给九婆婆送过去。”

看俺一脸的迷糊,俺娘说:“九婆婆家里多了个小子!去看看去!”

俺拿着鸡蛋就去了,一看到那小子,吓得俺鸡蛋都掉地上,摔了个七七八八的!

那小子,生下来就是一个横眉冷对,虎背熊腰,一看就晓得是天上什么星宿下凡造反的人物!将来不是皇帝,也是状元!

到了现在,那九婆婆居然还没死掉!据说有一百二十多岁了!

俺问俺娘这是什么道理,俺娘这人头发太长,实在没什么见地,便回了俺一句:“得罪了菩萨!所以多罚她在阳世间遭罪!”

俺听了,没理清楚什么道理:死了,是因为得罪了菩萨,所以罚下地狱;不死,也是因为得罪了菩萨,所以留在阳世间遭罪。那得罪菩萨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俺爹爹已经基本属于白痴一类了,再问也没办法给俺解释了。俺娘基本总是那种没见地的娘们,常常说的着三不着两的,前头跟后头儿糊涂,所以俺也懒的去问她。

眼前最当紧的事,是香真姑娘:娶还是不娶?

这事真让俺头痛不已!

娶了她,怕俺落个不孝的名声:俺爹爹白痴之前,两眼盯紧了俺,摆出一副叫俺打光棍的模样来。他那一句“一条道儿走到黑”的“遗言”(鉴于老陈同志自从之后,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因此,“一条道走到黑”的话,便可以称之为“遗言”了),是摆明了“不成大事,无以为家”的态度。

不娶她,俺真怕往后再也娶不到比她更好看,更有钱的了!(俺当然也没想到往后会有那么多的女孩子投怀送抱的,还把整个国家送给俺,俺要是早知道这事儿,哪里还会在这里发愁呢?)

思前顾后,俺把心里的疙瘩全给俺娘讲明白了。

俺娘听了,“呸!”冲着俺就是一唾沫星来过来,一点儿也不给俺好脸色!

“真是您爹生下的亲儿子!亏得您会想!”俺娘张口就骂,骂的俺昏头转向:难道俺不是俺爹爹亲生的,她老人家才高兴?

“娘!您别生气,您有啥就说,俺都听您的!”俺是个孝子,天大的事,俺得孝顺俺娘:这是俺唯一明白清楚的一件事——没有俺的亲娘,就没有俺!哪怕俺真是什么金蝉子转世,也是俺娘生下俺来的,这年头时里,除了老孙那样的,会打石头缝里蹦出来,剩下的,便是亲娘生下来的!

所以,论究起来,就算是西天如来大,也大不过俺的亲娘!

俺娘听俺这样说,这才消了火,说出一句话来:“明天您就拾掇拾掇,去人家香真儿家里领回来!”

这娘们!说话办事真是个雷厉风行!居然明天就去办事!办就办吧,俺也地无谓了,反正是娘老子生的,听她老人家的话,准没错儿!想到这里,俺心里美美的:明个晚上,俺身旁就有个水灵灵的娘们儿,替俺暖和被窝了!

俺娘一看,傻眼了!敢情这已经白痴掉的老爹爹,居然还在坚持着自己的主意:务必让俺先成功名,后娶娇娘。

“甭理他!”俺娘恼了,眼珠子一翻,瞪了俺爹爹一眼。

“咯吱咯吱。”俺爹爹嗓子里吼了两声,眼珠子一翻,昏了过去。

“娘啊!”俺叫了起来,“俺爹爹真的气死了!”

俺娘翻开爹爹的眼皮看了几眼,叹了口气:“您也真是个人才!您这不死,俺是见天的愁心!您要是死了,俺这炕头上也是冷冰冰的,没个人暖和着。算了,俺也不跟您一个活死人争了,您爱咋得吧!”

俺的个亲娘来!俺娘的话刚一说话,俺爹爹老陈同志立刻睁开眼睛,嘴角边流出涎水来,冲着俺娘傻傻的笑了笑。

俺娘看了,只好认命了,回头对俺说:“儿啊!这就是您的命哎!您摊上这么一个老爹爹,您也就跟着做孝子贤孙吧!”

俺听了,六神无主:昨天香真儿姑娘还偷偷的跑了过来,咬了咬俺耳朵,跟俺说她娘准备陪送她多少多少嫁妆,说那些东西,她都数了半个时辰——这些俺虽然早就知道,毕竟只是能想想的到的。可是只要香真姑娘一过门儿,那只能想到的东西,马上就会变成活实实的东西,可以眼睛看到,手里摸到的了!这感觉是大大的不同的!

再说,她跟俺叽叽喳喳的说她那嫁妆的时候,少女的体香,一阵阵的往俺的身里内拱,热呼呼,香喷喷,麻酥酥的,让人的心里,又是庠,又是躁,巴不得立刻把她摁倒在地!亏得俺是正人君子,强自忍住了——手脚是忍不住,身下的那位零部件没忍住,害得俺的内裤湿答答的,俺娘替俺洗的时候还燥俺:“怎么这么大了还尿裤子来?”

俺只好脸红耳赤的不说话:俺心里是多想摸了摸那香喷喷的肉肉啊!一定比德聚堂的四喜丸子香呢!要是能亲口尝一尝,该是多么的好啊!

功啊,名啊!俺的美人啊!俺揪心的想:为啥玉皇老儿总是跟人过不去呢?既有江山,又是美人,是多少男人日思夜想的梦啊!就是他玉皇老儿,不也是娇妻美眷,夜夜风流吗?三界江山,一统天下的吗?为什么他自己有的,偏不许别人有呢?

俺是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恨!心里诅咒了那玉皇老儿不下七十八十回了!自个儿躺在床上,一会儿想到那香喷喷的肉肉,一会儿想到那成堆的金银珠宝!俺觉得这样的日子可以了!还要什么功什么名呢?

俺在床上翻来复去的,把个床弄得痛苦的尖叫,好像被谁那咋的了似的——其实俺觉得自己才是那被咋的了!为什么俺的日子,俺自己不能做主呢?俺愤愤的想。

忽然,俺听到有人敲俺的窗棂子。

俺吓了一跳:半夜三更的,谁敲俺的窗棂子?难道是俺骂玉皇老儿的事,他派人来拾掇俺了吗?俺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悄悄的往窗棂子那里看了一看,果然有个人影在那里,鬼鬼崇崇的,直哆嗦,看样子比俺还害怕。

俺一看,胆上来,叫了一声:“谁?”

那影子果然害怕,被俺这一声喝问,居然跌了一跤,倒在地上,尖叫了一声:居然是个女声!

俺听了,顿时大胆起来,走了出去,往那地上看去:居然是俺那貌美如花,轻香扑鼻的香真儿姑娘!

俺急忙抱了她起来,扶她进了俺的房间,心惊胆颤的问了一句:“您怎么在这儿?”

哪想到,俺就问了这一句,她竟然就眼泪流的来!比那瀑布还要多,比小溪水还要长!俺看着不淹了俺这间小房,誓不罢休一样的!

俺只好闭嘴不说了,由着她哭好了。

哪想到,俺不说了,她越发哭的厉害起来,胸脯一鼓一鼓的,特别的有韵律,特别的合节拍,看的俺眼红心绿,嘴巴大开:直想一口叉下去!

俺又得换新裤衩了,俺今天早晨才换的!明天不晓得俺娘又得怎么臊俺!那玩意儿忒不争气了!俺手忍得住,脚忍得住,心里头也强忍得住,为啥那个啥啥啥的就忍不住呢?显摆着您能不?俺恶狠狠的瞪着自己的裤裆,很想寻一把剪刀过来“咯哧”一声,来个了断。

“您不哭了,行不?”俺痛苦万分:这深更半夜的,她在这儿哭哭啼啼的,要是这事传了出去,岂不是丢了俺的名誉?

她还哭!还哭!

俺瞪了她一眼,下了狠心:反正在俺床上了,反正说不定也有人已经听到了,俺不能白白的折了俺这清白名声!俺索性一不作,二不休!豁了出去,把她办了再说吧!

想到这里,俺顿时觉得自己丹火上升,双眼放光,如饿虎扑食一般,就把她掀翻在床上了!

俺原以为她会尖叫起来,又撕又咬的,想不到俺这一扑,她居然不哭了,冲着俺挤眉弄眼的傻笑起来,胸脯的尖挺的戳到俺的胸膛上!刺得俺那个心肝儿跳!

接下来怎么办呢?俺有点傻眼了:俺毕竟没干过这号事,不晓得程序,更不晓得办事的方式方法。俺基本上是一窍不通呢!谁来救救俺啊!俺心里哀叫起来。

香真儿姑娘嘴里已经伊伊哦哦的,两只小手儿在俺身上上下乱摸起来了:俺的皮肉虽然不甚粗糙,也不至于有那么好摸的吧?俺记起来要脱衣服了!可是俺就是不知道她的衣服扣子在哪儿呢?

急死人了!真要出人命了!

俺正着急呢,想不到香真儿姑娘居然替俺解开了衣服。

看到俺笨拙的样子,居然笑了:她竟然自己解开了衣服,露出一个白玉一样的肉肉来!晃得俺眼一花,差点儿晕过去!

俺来了!俺那零部件大叫一声,就想直冲过去!尽管俺并不晓得如何冲法,它可顾不上什么兵法了,没头没脑的冲着人家直接就要……

“儿啊!俺的亲儿!”突然一阵鬼一样的尖叫声,打断了俺的兴致,俺气急败坏的瘫在那儿,看到下身那里垂着个物件,没精打采的。

“您先回去吧。”俺败兴的说:想不到俺的第一次,如此的失败!

“俺不!”香真儿娇滴滴的,“俺不能就这样回去!”

“您不想这样走也不是不成的了。”俺垂头丧气的看着下面。

香真儿姑娘又哭了起来:“俺晓得,您是不想要俺了!”

天地可鉴!这样好看的小娘们儿!手一捏直出水的娘们儿!哪个不想要的,真不是男人!就算是太监见了,那东西剩下的那半分根儿,也忍不住要抖三抖的!如此出色儿的娘们!俺怎么能不想要呢?哪怕天就要塌下来了,俺也着实也做个风流鬼儿!

可是俺娘的那声尖叫,却比天塌下来还恐怖!俺不知道她居然有那样的一个嗓门儿!只一声就把俺那玩意儿叫瘫了!软了!

“您娘今天儿去跟俺娘说了!”香真儿脸红红的,娇喘未定,“您娘说您爹爹不同意!非要您当个什么名人!还说什么要当名人,就不能娶俺,必须得光棍着才好!俺就不明白了:名人跟光棍有什么联系?为什么名人就要是光棍?不能娶媳妇儿?又有名,又有媳妇儿,难道不是更好吗?”

俺愁眉苦脸的坐在那里,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俺现在还不是个名人儿呢,俺现在充其量是个会念经的记名和尚,连个正经的和尚儿也不算。俺哪里能晓得名人跟光棍有什么关系呢?俺只晓得,当初那个光棍儿“80后状元”,娶的那个18岁的女孩儿,不是别人,竟然是京城第一首富的女儿初娇娇!本来人们还都以为那个18岁的女孩子,是多么的幸运啊!有钱有名有地位的老头,是最难求的!可出乎大家的意料:居然是已经有钱有名有地位的京城第一首富的女儿!图的是什么呢?人们纷纷猜测,度量着京城第一首富什么都有了,就是没文化!

因此,在文化这一面上,他是个穷户,所以,他家姑娘嫁给那“80后状元”倒是高攀了!如此一来,似乎事情有些明白了:人啊,穷,不光穷在没钱上,很多时候,也穷在别的方面。

这样一来,那样穷人家的读书郎,居然有了一致的目标:拼了命的去抢状元!状元就一个,不好抢,那就抢解元、榜眼。解元、榜眼数额也有限,不好争——于是拼了命的写诗赋词,显得自己是个文化人儿。这样一来,正好跟另外一伙子有钱人凑成一对:您有才,俺有财,才财两旺。

按理说,这样也挺好的。互补有无。

实事上,情况大大的出乎所料——不是那相当的人物,比如京城第一首富这样的人物,是看不上那一般穷酸文化人儿的:咋的?就凭您那点井蛙水平?就想做俺的姑爷?哧,文化人儿,多高的不敢攀!就您那样的!俺赶明儿弄几本新潮的书瞅几遍,也能蒙个八九不离十的了!少跟俺酸摆!

更不幸的是:那些个穷酸文化人儿,还看不那些个一般的有钱人儿——咋的,就凭您那点儿臭钱,也想在俺跟前摆老爷架子?几个稀罕钱!不是俺假清高,就那点钱儿,还真是不值当的俺弯眉折腰!

所以,尽管“80后状元”跟京城第一富豪做出了有力的榜样,其他人心实羡慕,却无法学得来:据说人那位“80后状元”娶了娇妻后,不但没有早早死掉,白送那18岁少妻一身功名,反而见到他愈发神采奕奕,妙不可言——似乎与其18岁少妻果然阴阳合归,精气互补,额外精神起来。

“俺不管您想做个什么人儿。”香真姑娘说,“俺只要做您的人儿!”

“俺也是这样想的。”俺无可奈何的提起裤子来,希望香真姑娘也能把衣服穿好:俺听到俺娘的脚步声了,估计她马上就要到了:香真姑娘不在乎自己的清白不要紧,她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俺不能不考虑俺的清白——俺要是真跟她怎么着了,俺大男人敢做敢当,绝对不会不认帐:什么帐男人都可以不认,只有这风流账儿,愈多愈好。

可俺没跟她怎么着,这账俺不能认。

她赖那儿就是不起来,翻着个眼看着俺,心里准是想:反正身子已经给您看了,俺这回是赖定您了!

她真要这样想,俺也没办法:俺的确是一寸一土的都看遍了,角角旮旮里都没放过,看的清清楚楚不过了——私心里,俺想:要是俺娘也是这样想的,幸许没办法,真还就成全俺们了也不一定!

抱着这样的心态,俺半上半下,忧心忡忡的看着俺娘风一样的刮了进来,一进门,眼睛果然立刻扫向了俺的床,跑了过去,直接把被子掀了开来,把香真姑娘像筛子一样的过滤了一遍,甚至还在她身上拍了拍,眼睛里看得出:她是十分欣赏香真姑娘的。

俺和香真姑娘对视了一下,心里八分侥幸:既然她喜欢,也许会成全俺们呢。

想不到,俺娘又翻了翻香真姑娘下身,冷笑了一下:“还没成事呢。”

这话一出口,俺和香真姑娘都傻了:怎么叫成事,怎么叫不成事,俺们都没经验,不晓得俺娘咋个儿就知道俺们没办成事了。心里想:俺娘真是神通!

“娘埃”俺说,“俺们已经那啥了……”俺有心想要真跟香真儿那个啥,便指望着能蒙混过关。

俺娘冷冷的笑了,似乎想说什么来着,回头看了看香真姑娘,楚楚可怜,犹豫了一下,没忍心说出口来,便拉着俺的手说:“您跟俺来!”

“娘,干嘛去?”俺心里害怕起来。

“您来就晓得了。”俺娘把俺拖到了俺爹爹跟前,俺爹爹又翻了白眼死过去了!

俺心里想:这下糟了!俺不过是想跟俺未来的媳妇办个事,想不到俺爹爹居然死掉了!俺真是不孝啊!人死不能复生,俺一定替他弄一副上好的棺材,找一处上好的风水地儿埋了他!

俺正这样想着,忽然听到一声“咯崩”儿响,俺爹爹居然又活过来了!

俺的亲娘来!不,不,俺的亲爹爹!您真是俺的亲爹爹!您难道不断了儿子的好事,不死不休吗?俺这话虽然说出来不孝,可您这行为也太出格了*—俺情愿做个不孝的!您还是乖乖的死了算了!别折腾俺遭罪了!

俺虽然这样诅咒着,俺爹爹居然笑嘻嘻的活转过来,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俺,弄得俺活像只落败的公鸡!

谁要能摊上俺这样的一个爹爹,谁都得说是倒了八辈子大霉的了!俺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您想想,俺就是想跟自己喜欢的女人做件事,他老人家都能气的死过去!现在好了,俺被俺娘那一嗓子喊住了——俺也真是不明白:明明是俺爹爹快不行了,要死了,她不喊她的亲老公,干忙喊:“俺的儿氨?他们两口子,可真正是两口子!做起事来,不用商量,偏都那么一致对俺!

好了,俺下身被她一嗓子吼的瘫软了,俺那可亲可爱的老爹爹可是笑嘻嘻的又活转过来了!他倒是活了!可是,俺可真的不想活了*—俺怎么能摊上这样的爹爹,这样的亲娘呢?

俺真是不明白了!怎么他们也不跟俺打个商量,问问俺是不是乐意生在他们家里,就自己做主,造出俺来呢?俺觉得这是天底下最不公平的事了吧?

不过,公平也好,不公平也罢,反正俺没的选择权:如果俺有选择权,俺发誓,俺一定不生这老陈同志家里!可是,这也只能是下辈子的事了,这辈子,俺想逃也逃不到的了!

俺灰头灰脑的回到自己屋里去,看到香真儿姑娘已经穿好了衣服,楚楚动人,俺见犹怜:像这么好看的一位姑娘,坐在自己床上,等着自己去体贴,去温存——直说了吧,那香喷喷的火热般的玉体,就是铜人铁人见了,也要红360度!那个赤热啊!

“您走吧。”俺的心掉进了冰窖里,眼睁睁的望着那座白白的火焰山,有气无力的说。

那火焰山上下起了雨,不是呼雷闪电,也不是风起云涌,而是曼妙轻放,活活的煎死人!

“您走吧,走吧!”俺真是闹不明白了:俺也没怎么着您,您出了这个门,照旧是黄花大闺女!是,俺看了您,看了您全身雪一样白嫩嫩的皮肤,可那又能怎么样呢?俺注定了是个当和尚的命!俺这辈子有那样的爹爹,有那样的亲娘,俺不当和尚,还那个能当和尚呢?

想到这里,俺真的发火了:“您别哭了!大不了俺明个儿就去当和尚!明个儿就去!您们就都开心了,如意了!”

香真儿听俺这样吼了一嗓子,果然也吓住了,不敢乱嚷嚷的哭了,瞪着眼睛,看着俺,一副很害怕的模样。

“您也别怪俺,”俺耐心的给她解释了俺爹爹老陈的故事,说明白了为什么送上俺床的香肉肉,俺吃不到嘴里的原因。俺以为俺这样一讲,香真儿姑娘会掩面而去什么的,顶多心里头骂几句俺爹爹也就算了。

“让他去死好了!”想不到她说出来的话,大大的出乎俺的意料之外!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0您来吧!”她居然重新把衣服脱了下来,赤白着身子,在白花花的油灯下,一闪一闪的:俺的下身见了,果然很不争气的样子,忽然间跟充了气一样的,膨胀了十几倍!

俺的眼睛很吃惊的看着那团肉花花,俺的两手很没骨气的想把下面的东西捏破了,让它直接撒了气算了!

“您来吧!”她的眼睛是多么的迷人!

“您来吧!”她的两腿是多么的迷人!

“您来吧!”她的双部位是多么的迷人!

“您的爹爹,只需要一次,就可以升入了天堂;而您,从此就可以完全的进入了俺的天堂!日日夜夜都是天堂!”她的声音是多么的迷人!以至于俺的爹爹,真的“咯崩”一下死去,也让她说的那么的灿烂无比!

那么迷人的一个躯体,只需要俺轻轻一下,从此俺就可以天天过天堂一样的快乐日子——未来啊!幸福啊!俺嘶叫着,呐喊着——只觉得身上一阵比一阵的凉!

“凉”?您一定是奇怪透了!想问俺:您应该是一阵比一阵的“热”才是,怎么能一阵比一阵的凉呢?

俺真是无语:有这样的女人,您敢上她的身吗?她为了跟俺快活快活,叫俺爹爹“咯崩”一下死过去,这样的女人,不能吓死人吗?

因为这,俺死命的捏住那该死的想要造反的玩意儿,瞪着火一般颜色的眼睛,大声的叫着:“您哪,快点从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吧!”

香真儿正在此起彼伏的呼吸着:那声音,即使魔鬼听了,也得抖三抖呢,何况是俺这肉身凡体的——俺只觉得自个儿的身子不听使唤了,上下乱抖,估计百回千回的抖上了!

“哼!”香真儿分明是看穿了俺下身的卑微,跟俺耗上了:越发的颤起自己的那条比白玉还要美艳的小腿儿,娇喘连连,“您有种的,就别抖啊!”

不是俺没种!天地良心!俺真的是个孝子贤孙!俺真的宁愿自己当一辈子和尚,不近女色,也不愿意把自己的风流快活,建立在那顽固不化的爹爹那一声“咯崩”上!不是俺多么的高尚!俺怕俺爹爹那号人,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俺呢!

可是,俺那下身的零部件是个完全没种的家伙!俺只觉得它浑身躁热不安,拼了命的昂着头,直要冲出来!

俺的亲娘来!俺真的受不了了!

那迷人的小娘子啊!俺认输了!俺愿意做您脚下的奴仆!俺情愿一生一世都受您的驱使!

俺的眼睛红了,舌头长了,整个人已经完全由下身的那个零部件支撑着了!俺终于向那雪花花的身子走去了……爹爹啊,俺的亲爹爹!您到了阴间,可别怪俺啊!俺对天发誓:俺是真心真意不想这样做的!

俺爬上了床,俺爬上了那温暖的碧玉一样的身体,俺下身开始……爹爹,俺的亲爹爹,永别了!

“俺的儿来!俺的亲儿来!”就在俺最后就要直接进入那火焰山时,一声劈雷震天一样的响了起来!如千军万马一般,直冲俺的耳鼓!

娘啊,俺的亲娘!俺下身来不及享受一刻的温柔,立刻倒涌如泉,只剩下一张透明瓦亮的皮儿,搭拉在那里——它已经彻底的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连来得及跟那火焰山说一声告别的话都没有,直接无声无息的全军覆没了!

香真儿姑娘被俺压在身上——她火热的躯体,依然火热,甚至因为俺的压迫,起了反抗的斗志:努力的向上弹跳着。

香真儿姑娘火身的躯体,碰到了俺冰山一样的肌肉。

这下轮到她发抖了!她睁大眼睛,终于认真的看着俺的下身:那个已经既透且明的玩意儿,除了一张皮,已经一无所有了。

“原来是这样!”香真儿姑娘见了,冷哼了一声,把衣服自己很麻利的穿好了,小脚儿居然还踢了俺那玩意儿一下,说了声,“您这玩意儿真特别!”

听了这话,俺心下里一紧:什么叫俺这玩意儿真特别?难不成她还见过别人的这玩意儿?俺忍不住,就问了出来:“您怎么晓得俺这玩意儿特别?”——但凡特别的东西,必须是许多同样类别的物件里,出了一件不一样的,才能叫特别。

“哼!”想不到她冷笑一声,“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

俺听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跟猪肉有什么联系?

俺还想着呢,香真儿姑娘已经收拾停当,走到门口了,一只手打开了门,想了又想,回过头来看了俺一眼,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您啊,注定是个和尚了!俺奉劝您一句好话,您听呢,就放在心上,不听呢,只当一阵风儿过——兴许俺不是您命中的那一个,也兴许某一天,您真能遇上您心上的可人儿,到了那会儿,只怕那可人儿不这样白白光光的躺在您床上,您也得把她弄得白白光光的!那会儿,您一定会忘记您爹爹是谁了!所以,您也用不着拿那什么孝子贤孙的大帽子来盖俺!俺就是一女人!一个想着伺候男人的女人!俺今天所做的,是凭俺的心来做的!俺打小真的想跟您睡觉!想做您的女人!俺是个怎么想,就怎么做的女人!今天俺做了,虽然没成事,可是俺不后悔!”

俺目瞪口呆的听着她说,想不到她并不是今天晚上心血来潮,而是处心积虑的想了许久的事情了!而俺呢?在今天晚上之前,只觉得俺能过过眼瘾,看看漂亮姑娘就心满意足了!比如俺念经的时候,从来没想到过要跟那些女施主咋的咋的,只要她笑迷迷的看俺一眼,夸俺一句,俺就觉着心满意足的了!

“碰!”门关起来了,香真儿姑娘走了。俺听到她走后,还有个别的什么声音在俺的房门口绕了几圈,好像还有双眼睛,戳破了俺的窗户纸儿,往里探头探脑的看了两眼:俺假装没看到,自己脱得赤条条的,连条小裤衩也不剩下,就那么光光的钻进火热的被窝里了——香真儿姑娘的余热尚在,温暖着俺冰冷的快要成冰的身躯!

俺听到外头叹了一口气,终于折了身子走了。

俺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把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像野兽一样,贪婪的吸允着香真儿姑娘留下来的温暖——也许从此之后,俺真的永远不能再闻到女人如此近距离的香气了!俺下身的零部件,俺觉得已经完全的彻底的废掉了!

它本来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它的渴望是完全正常的!因为那是它本身拥有的权利!它并没有触犯哪条律法!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它只是想进行一场有效的纠绵战而已!然而,俺娘那一声鬼叫,彻底的断送了它在俺身上本来应该拥有的全部权利!它从此只成为一件摆设在那里了*—为什么千山万水,多么美的妙人儿俺可以气定神闲的视而不见?俺是肉身凡胎!俺没那样的好定力!就是那神仙,也没有那样的好定力!之所以会有那样的好定力,完全是因为俺那零部件,已经几乎彻底废掉的缘故!

(所以,俺西去取经的路上,一路上多少女色想要诱俺入彀,俺管她仙子也好,鬼怪也好,从来不会上她们的勾当——只因为俺不得不装作那一模穷酸的正人君子样来!没有了武器,拿什么开采?所以,数百年来,有人说俺是个圣贤,也有人说俺是个白痴!只有俺心里头最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俺是有苦说不出啊!)

俺今个儿晚上,是俺一生中睡得最香甜的一夜,连来得及做个梦都没有,天就大亮了。

俺娘不晓得俺今天为什么起的晚:俺平常都是早早就起床的。

早上看到俺的时候,俺娘吃惊的说:“您昨天晚上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埃”俺伸了伸懒腰,轻松的说——俺说完了,自己也觉得不对劲了:怎么今天说话的人,不像是俺自己呢?俺现在快要成人了,声音开始粗了起来,说话的时候,分明是带着三分重音的!今个儿说话的这个俺,怎么声音分外的轻柔?

俺看着俺娘,俺娘看着俺。

两个人瞪了半天眼睛,俺娘想是忽然间想过来什么似的,发了疯一样的去看俺爹爹:他老人家已经含笑而去了!

俺娘用吓人的眼光瞪着俺:俺一下子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娘,亲娘!俺昨天晚上真的什么也没干!真的!俺,俺,俺这个东西……”俺说不出来了,情急之下,一下子把裤子解开来,给俺娘亲自过目:俺是她生的,她有权利检查一下自己产品的售后情况。

俺娘看了一眼俺的裤裆,扫了一眼那根皮儿,又抬头看了看俺爹爹的面容:他居然十分幸福,十分满足的样子,开心的像是做了一个好梦一样的。

“俺晓得了!”俺娘琢磨了半天,似乎终于想明白了,摸了摸俺的头,意味深长的说,“孩子,从此以后,您就要走出一条非同寻常的路来了!”

俺爹爹老陈同志,一贯的认为俺娘是那种头发长见识短的产物儿,想不到她今天居然说出这样一套冠冕堂皇的话来,似乎预言了俺辉煌的后半生一样,不仅令俺也刮目相看:“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俺娘没说什么,回头替俺收拾好了包袱,也顾不上先把俺爹爹埋了,就把俺家的几床被子当了去,凑了几个钱,托了俺爹爹从前的好朋友,把俺送进了化生寺,正式的做了一名和尚。

从此之后,俺的人生之路,才真的跌宕起伏,别有一番风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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