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流觞不动声色挑眉看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耶，话不能这么说，正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楚羲和淡淡笑道，“朋友请你吃，难道你要拒绝？”
朋友？姬流觞冷淡一笑，这丫头真的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吗？
楚羲和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大致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生气，只笑了笑，神色间颇有些落寞：“呵，平生无知交啊。”
姬流觞心中微微一震。红尘俗世，诸多纷扰。即便肯倾心去交陪，却未必是知交。
他便是如此的人。
面冷，心亦冷。所以，漂泊江湖这许多年，仍只得那么一两个知交。
肯为之刎颈，肯为之两肋插刀。
他看了看少女执拗地伸到眼前的手，低低叹了口气，接过点心，嚼蜡般送入口中。
隔年的桂花制成的糕点，甜甜的。
他垂下眼帘，忽略了少女眼中那一瞬间的狡黠。
“味道怎样？”楚羲和笑眯眯看着他，轻声问道。
他不动声色咽下糕点，眉头也不皱地撒谎：“还不错。”
“那就好。”楚羲和拍了拍手，愉快地笑了起来，“呐，壮士，你吃了我的糕点，就算认下我这个朋友了。”
姬流觞面无表情抬眼看她。少女脸上太过于明媚的笑容让他略微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朋友有难，你是不是该鼎力相助？”楚羲和眼中亮晶晶一片，都是期待。
姬流觞觉得这时候摇头有点不厚道，便梗着脖子僵硬地点了点头。
“壮士！”楚羲和大为感动，抓着他的手就是一阵猛摇，险险要上去蹭，好歹忍不住了，“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那么，拒婚的事，就拜托你了。”
姬流觞微微一愣，才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拒婚啊。”楚羲和一脸天真道，“你看，我都告白了那么多次了，你都没有喜欢上我。这说明了什么？”
姬流觞皱眉不语。
“都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最容易擦出火花。缘分呐，”她高深莫测地叹了口气，“壮士，咱们到底是欠缺了那么一点。”
姬流觞显然没有料到楚羲和会来这么一出，颇有些意外道：“你不愿意？”
楚羲和眨了眨眼睛，淡淡笑了笑，慎重道：“宣王殿下，我已经用我一生中，最为天真的岁月来爱你。整整十年了。”
她的声音很轻，她的口气很淡，可是姬流觞却觉得有种巨大的悲哀，慢慢流溢而出。
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年？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这样天真的情怀？
姬流觞深深吸了口气，慢慢道：“原来如此。”
上道！楚羲和心中暗暗赞了一声，笑眯眯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如此。”
姬流觞慢慢靠近她，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定在她脸上。
他想起，她在台上轻拨琴弦，唱那一曲无衣，无限豪情，却又无限淡漠。
他想起，她在台上足尖轻旋，舞那一场繁华，温柔无限，却又冷静悠远。
他想起，她在花前月下，于所有的热闹中，慢慢将自己裹在孤寂之中。
她甚至不爱她自己！
然而，这十年里，人一生最为天真，最为无忧的岁月，她全都用来爱他了。
——当我再叫你的名，便是缘尽之时。
姬流觞唇边缓缓拉开一道柔软的弧。他本来生得俊美，这一笑更是春风不尽，桃花妖娆般的迷人。
楚羲和垂下眼睛，抚额叹息——一男人，怎能如此妖孽。
这让广大美女可怎么活。
犀照皇室本代第一美男子，盛名之下，果然实至名归。前任……该不会就是看上了这张脸吧？
“可是，”姬流觞笑意不减，看着眼前少女略有些变色的脸，“我不愿意。”
“喂，壮士，做人要厚道。”楚羲和皱着眉头，不悦道，“你并不喜欢我，楚家也并无多少可利用的本钱，你何必——”
“因为，”姬流觞淡淡打断她的话，凑到她耳边，“我似乎有点喜欢你。”
“有点喜欢！”楚羲和伸手，毫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成亲了便要过一辈子，有点喜欢怎么够！”
她狠狠瞪着他：“而且，你这个近乎于施舍的口气是什么意思？感情的事情，不是你施舍，我就会稀罕！”
施舍？姬流觞愣了愣，看着少女涨红的脸，隐约自己哪里说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楚羲和冷冷挑眉。
“你该知道，”姬流觞摊了摊手，“要喜欢上一个人，也并非易事。”
楚羲和抿了抿春，没有说话。
姬流觞看着她，眉眼间的冷冽似乎一下子温柔起来，淡淡的，暖暖的：“岂止是喜欢，即便是相识，已是困难。”
他慢慢笑道：“楚羲和，这么多年我竟然从未真正认识你。”
楚羲和瞠目结舌。
“壮……壮士，”楚羲和在心中默默泪流满面，“我错了。”
姬流觞疑惑地看着她：“哪里错了？”
“我不该让你吃甜点。”楚羲和悻悻道，“我真不知道，你吃了甜点，会变得这么抒情。”
抒情……姬流觞嘴角狠狠一抽，这丫头，未免也太会破坏气氛了吧？
果然，是平日里交流太少，以至于理解有误？
他深深吸了口气，正要开口，突听一人冷厉道：“青天白日，蓬头垢面，成何体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