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的话,白末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听风居,再扭头,微染茫然:“我啊,是个穷苦的丫头吧,街上捡回的那种。”
宋楚挑眉:“你是这个府中的下人?”
白末已经泛起困意,一个哈欠打完,觉得这个四夫人也与下人无异了。遂干脆的点了点头:“是,我从此就是这府中的下人了吧。好了,我要去睡了,太晚了。”不待宋楚反应,已经一个闪身轻松跃下,走出几步又回头,伸出一只手,纱袖滑下一节,露出莹白的手臂。眸光闪烁的看着他:“我叫白末,你叫什么?做个朋友吧。”
宋楚一怔,弯了弯嘴角笑:“宋楚。”大手伸过去,握住,抓紧,挤尽空气的掌心重合。一系列动作在他看来忽然郑重而缓慢。
身后听风居的门发出吱呀的声响,白末轻吐:“不行,得回去了。”抽回手,只一句:“宋楚,再见。”便消失在听风居的院落里。
宋楚举起手掌来吹气,酥酥痒痒的错觉细密的攀爬到心里。再闭眼,女子纤巧的眉眼仍在,那样清析那样透彻。
“原来,这世上也有我宋楚仅见一面就能铬记容颜的女子,只是出现得要比常人晚上许久而已。”
自言自语吐尽,同样翻身而入,只是绕过听风居,一路去了月流园。
院前小厮挑灯等候,一见到宋楚的身影,马上恭身迎上去,将灯挑到宋楚面前,为他照明前路。
“王爷,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也不让下人跟着。”
宋楚展笑,果然和绚温润:“随意走走罢了。”心中只道:“何来凉薄气息?”想完还是勾起嘴角笑了。
“王爷今晚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么?”映着微薄的光,李路还是扑捉到了宋楚脸上明晃的笑意。
宋楚似是颌首思考,半晌只道:“没记得王府出过什么宝贝。”转而又补了一句全然不在谱上的话:“原来记住一个女人的样子也并非多难的事。”
听完宋楚南辕北辙的答语,李路面上只干干的笑。心忖,是啊,记住一个女人的相貌是没多难。只是对于他们至高无尚的宣王爷却是不免难了点。怕是除了王妃,转念一想也不对,如果王妃不是跟王爷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王爷也绝记不住的。他分明就见过王妃偶穿了与别人略微相似的衫子,王爷就片刻恍惚莫名的。
一想到王妃李路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王爷,今天王妃有来找过您,我问过王妃是否要传话。王妃说没事。只是过来看看您。”跟王爷一起长大的下人,虽说身份卑微,平日也能聒噪的唠叨王爷两句:“王爷,您可是有些日子没去王妃那里了。冷落了王妃怕是不大好吧。”
宋楚已经撩袍坐在矮凳上,抿压一口茶水,略微不耐烦:“你们可曾见我冷落过她?”王府几个女人中顶属为她添置的华光最盛。“再说夜夜唱曲听乐的有什么乐趣。”
李路觉得是没什么意思。可是良宵苦短,有意思的事宣王爷他不做谁能说什么啊!如果让老王爷知道了,王府中非得闹翻天不可。李路服侍了王爷睡下,再出来,夜已深,北斗一片移转。
翌日,听风居。
小菊辨别了一下时辰,端着清水进来。床幔轻纱环绕,只听到轻微的喘息。小菊轻轻撩开帐子,白末睡得果然香甜。
“四夫人,四夫人,起床了。”
即使睡得纯熟,白末还是清析辩出床沿站立的人是小菊。敛集的神志当即散去,又呼呼大睡起来。
小菊叫了一番无果,接着端了水盆出去。
听风居外面几声尖锐女音欢快的吵叫着,偶有笑声传来。小菊心里好奇,放下水盆出去看热闹。宣王府的一群小丫头们形神雀跃,看来宣王府中又有热闹的事了。
顺手拉过一个奴婢问:“你们怎么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好事吗?”
紫衣丫头唇齿咧得大开,笑得像花一样:“明盛国太子据说今夜要来咱们王府做客,老王爷正在命府中下人操办此事呢。”
小菊点头,转念一想,又问:“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么?”
紫衣丫头瞠目,一腔审视乡巴佬的讶然:“这还不值得高兴?”甚是鄙夷的看了小菊一眼,明明不屑,奈何心里激动,还是一吐为快:“像明盛国太子那种权高位重且容颜俊朗的男子有谁不想多看两眼啊。”话落一溜烟的跑走了,留下小菊独自思忖明盛国太子这个少女时代斑斓的美梦。
白末的酒量远不如身手和枪法,昨夜喝得一滩零乱后,今天再一醒来,只觉头痛欲裂。
小菊帮她擦拭清爽,又端来醒酒汤,一边走一边叨念:“四夫人,您怎么喝那么多的酒?现在还一身酒气呢。而且那么晚才回来,您一个人多不安全啊。”
白末揉着太阳穴看她,倒有些不以为意。虽说酩酊大醉的后期效应是痛苦了些。可是昨夜却是自来到这个时空睡得最安稳的一夜。没有漫无边际的火海,没有痛不欲生的苦苦挣扎,更没有同伴的嘶吼一直在耳畔留恋。莫不是一切如寒风过隙,终有一天都是要淡掉的。一刹那白末静静的说:“喝醉了有时也是十分舒服的。”
小菊读不懂白末话里深层的意思,所以自然不肯苟同:“四夫人,您得了吧。喝醉了可是很伤身体的。您以后还是注意点。”
白末已经接过小菊手上的碗,挑起眼皮看她,忽然想到自己的青葱年华。那时双手就已经是沾面了鲜血,早被训练得视生死于草屑一般漠然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