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她心中最疑惑之事,徐若凡师父是谁?为何水溶亦是其徒?小婉又是什么身份?那位木霭公子又是谁?小婉虽没与他说什么话,可是自己却能觉察得到小婉必定知道那公子的身份,不然不会毫不犹豫就将贾环放进他的车中,这是何等的信任?
当今忌讳徐若凡自己深知,可是她可不会认为,徐若凡开镖行之事,皇上不知道!
一面忌讳徐若凡,一面却又能容忍他与江湖人结交,这其中深意,越来越让人玩味起来。
小婉回头看着黛玉,见她并不因此而慌乱,依旧气定神闲,心里越发敬佩,笑道:“师嫂说的是,我也这么觉得呢!”
歪着头,看着探春,笑道:“贾姑娘这般好意来告知师嫂,少不得,我也用一件消息来换。”
面色诡谲,眼中带笑,缓缓地道:“今儿个听宫里的人消息说,贾府的元妃娘娘,已经降为了嫔了!”
一句话,如同惊涛骇浪,卷起两岸千堆雪。
探春与凤姐登时面惊唇白起来,失声道:“什么?”
元妃被贬,何等大事?
饶是凤姐办事干练,也不由得骇然失色。
更何况探春不过是个年方及笄的女儿家?面色煞白,残红褪尽,略带些急迫地问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小婉冷笑道:“只怕倒是要问问贵府上了,是如何在外面骄纵跋扈的!”
说着,语气凉凉地道:“我竟是跟你们说实话罢,昨儿个倒是瞧见了贵府中跑出来一位被人追打叫骂为杂种的小少爷,倒是撞见了本姑娘我,也不想想,本姑娘是任由人撞上的不成?这个小冒失鬼,已经让路过的当今皇上碰到了,见他可怜,便出手相助,原也是他几辈子修不来的福分。偏生贵府中的奴才骄傲得很,不但言语冒失,竟还伸手打了路过的皇上,这是生是死,也不用我多说什么了!”
一句杂种让探春脸颊微微抽动,紧紧地抓住了手中的手帕,掐得手心都痛了。
黛玉脸上有一丝诧异,轻声问道:“那位木公子,竟是当今皇上?”
木霭,啊,是了,不就是天朝国姓暮之谐音么?他的确是暮霭不成?
他长得俊美,浑身又充满了皇族的气势,带着小太监,的确是有可能为皇上。
小婉笑眯眯地点点头:“说来这可真是巧得很,皇上不过前儿个才吩咐了不许宫妃家眷狐假虎威,贵府中的元妃娘娘倒是撞到了刀口子上,皇上纵然仁慈,可还不得杀鸡儆猴?一道旨意打下来,元妃便成了元嫔了。”
凤姐管家多年,自知因元妃,实在是掏空了贾府的基业,如今听了,竟无甚伤感。
探春却是颤抖着声音道:“如何会是如此巧合?周瑞竟是动手打了皇上?”
心里却是极快地想着,逢到如今之事,还如何开口说事?
一边为贾环被皇上所救而欣喜莫名,一边却担忧着元妃失势,贾府必定遭殃!
小婉撇撇嘴,满脸不以为然,“天底下巧合的事情多了去了,偏就不如你们之意!”
探春脸色微红,道:“我们并没有什么意思的,只是纯粹过来问候林姐姐罢了。”
坐在椅上,手却绞着手帕,透出心底深处的丝丝颤抖,容颜如玉,更显得楚楚可怜。
黛玉一直默然不语,静静地看着小婉,此时方轻轻扯了小婉一把,缓缓地对凤探二人道:“难为凤姐姐与三妹妹过来瞧我,正如三妹妹说的,天底下没有能瞒得过皇上去,若凡开镖行丢镖追镖之事,亦不用三妹妹费心了,他定然会料理好。”
吴侬软语,甜糯娇柔,圆润婉转,似汩汩清泉流入人心,涮去污水杂泥。
想起贾环,黛玉终究有些不忍,凝望着探春不肯损折丝毫身份的面色,幽幽地道:“你们也听到了,是皇上瞧着环儿可怜,收留了他去,只怕如今已经进宫里历练去了,倘若三妹妹竟是来找寻环儿的话,少不得要空空而回了。”
心底还是微微叹息,幸好不曾收留贾环,贾环是个左性子的人,收留了他,他亦会感恩戴德,如今还没在这里呢,贾府后脚就巴巴儿地脚不沾地赶过来,倘若留了贾环,愈加让他们觉得徐将军任由他们予取予求了,只怕下一句便会是谈到铜臭之事了罢?
探春咬着唇,静静然地看着黛玉,叹道:“环儿从小顽劣,打破了太太的花瓶,也不过就是一句斥责的话过去也就完了的,太太也不与他小孩儿家计较的。偏生他竟是跑了出来,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真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黛玉听了这话,微微蹙起了淡眉,宛然一点春皱,语音轻柔地道:“环儿遇到这么大的事情,头一个念头便是逃出来,可见非一句话便可揭过之事,我倒是不觉得他在那里还有什么安稳可言。只是,三妹妹竟是不记挂他的安危么?”
蹙眉生颦,言语如针,说话之间,眼有嗔怒,唇含谴责,只是温香滑动,人却柔丽万千。
探春瞧着黛玉绝色容姿,微微垂下了眸子,黯然道:“我何尝不记挂?只是若是果然让皇上隆恩,收留了他,倒也是比在家里好些。”
清亮的眼里,闪过一抹淡雅之色,似怒似悲,又似黯然神伤。
庶出之痛,唯独她知道而已,别人时不时的,总是爱拿着这件事情来说,她心里越发苦痛。
她才自精明志自高,明朗飞扬不让须眉,然则偏逢贾府末世运偏消,竟是没一日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