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地道:“听着娘娘的意思,那徐将军手上的兵权倒是有些好处?”
元春素手在梅花式小几上有以下没一下地轻敲着,唇边的笑似乎绽放出了最美丽的玫瑰花,“何止是一些儿好处?咱们家就是皇亲国戚,且是开国功勋之后,只是贵而不富,因此薛家联姻,他们的富咱们也有了。只是,这富贵是有了,可是终究没有实权,如今与徐将军联姻,可不就是富贵权势兼具?”
说得王夫人藏不住眼里的兴奋,细细想来,果然如此,忙笑道:“到底是娘娘,原是比臣妇想得多些。”
恭维有简约的话,并没有让元春高兴,只是有些叹息地道:“本宫也不耐烦理会这些,只是依稀听说薛家得罪了忠顺王府,薛家的大兄弟判了斩刑?恭人怎么如此不精心?竟生出这般的事情来?只怕老太太越发不想与薛家结姻了。”虽居深宫之中,可是有些事情,她还是知道的,这样的事情,已经有不少嫔妃拿出来在自己跟前说,想看自己的笑话了,愈加让她心烦气躁。
王夫人唬了一跳,忙起身陪笑道:“这原非咱们家的事情,只怕也并不能牵扯到咱们家。依着臣妇的意思,这样也好,本就是薛家的妹妹一心一意都想让宝丫头扶持着薛家的生意,如今蟠儿若是去了,薛家的一份家私不就都是宝丫头的了?若是金玉良缘成就,但凡薛家的财富,都是咱们的宝玉的了。”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原说将黛玉嫁给了忠顺王府,也了了自己一番心思,也好讨好了忠顺王府。偏生这件事情竟未成,那宝钗也是死活不肯嫁到忠顺王府里,幸而家中还有一位宫中的贵妃,也让忠顺王府略忌惮几分,并不曾逼紧了。如此一来,倒也遂了她的心意,薛蟠既死,薛家的家底自是宝玉的了。
“话虽如此说,只是到底是咱们家的亲戚,于咱们家的声名体面不好。”听了王夫人心里的打算,元春也只得罢了,并不多理会这些,自己的事情还操心不过来呢,管这些做什么?
王夫人忙恭敬地答应了,又忙取出一样东西放在元春跟前,陪笑道:“这是一个外路和尚进给老太太的腊油冻佛手,臣妇瞧着颜色倒也透亮,黄得就像是龙袍的颜色似的,再想着娘娘的名讳,正是暗合了这香橼二字,老太太昨儿个还说夜里梦见了佛手开花,合了喜气,因此送给娘娘压惊,也好沾些佛气,来日里生了白白胖胖的小龙子。”
元春听了,便吩咐抱琴取过来,摩挲了半日,娇颜甚喜:“摸着倒也光滑,瞧着也灵透,本宫就留下了。”
王夫人见了,脸上才笑了,又取出一包东西送到元春面前,轻轻地道:“这是民间的秘方,听说极灵验,当初里臣妇也是吃了这个,才得了娘娘和宝玉。因此费了些时候,好容易配了一料,给娘娘送过来。这原是无色无形无味之物,娘娘行房之前服下,也在皇上的茶里放些,赶明儿就来喜事了。”
元春听了,点头微笑,吩咐抱琴好生收好了,仔细着不准外人听到,才道:“恭人着实费心了。”
王夫人叹息一声:“臣妇统共不过就是娘娘和宝玉两个心肝儿肉,哪里能不费心呢?”眉睫有些湿润,儿女啊!
元春心里一阵感动,忙道:“如此也没什么大事了,恭人快些回去罢,莫担忧着本宫。”
回头吩咐抱琴道:“将本宫那支金玉如意和玉搔头、翡翠珠钗取出来,给宫人带回去,暂且赐给林家表妹添妆罢,也是本宫一些儿心意!既然是从咱们家里出嫁了去的,总是咱们家的亲戚,日后只怕还要托赖着徐将军的兵权行事呢!”
徐将军手中是天朝三分之二的兵权在手,连皇上都忌惮得很,与贾府结了亲,荣国府的权势地位还不得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男人在外面行军打仗,又或是为家国操劳,里头的女人,也不能让人小觑。
男人撑起了天,女人素手也翻天。
王夫人因道:“那林丫头的嫁妆已是极多,竟是有数十万两银子,娘娘又何必赏她这般丰厚的东西?没的糟蹋了东西。”
含笑瞅了王夫人一眼,元春淡道:“恭人这就是有所不知了,怎么说,一点恩德,总是让人永记。本宫送的东西虽少,也要让她谨记在心,时时刻刻提点着,这么些年吃用在咱们荣国府里,很是该为咱们荣国府谋取些进益,才算是她一番孝心。”
王夫人听了这话,不觉恍然大悟,忙躬身称是,卑躬屈膝得竟是让人心酸。
缓缓退出了凤藻宫,王夫人立即昂首阔步,挺直了身板,眯眼看着苍穹似染殷红,心头的一根刺,终于要拔去了。
潇湘馆内。
黛玉一束纤腰,盈盈而立,微微福身接旨,有些不明所以。
戴权笑容满面地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将军夫人林氏生性贤淑,深明礼义,且因家无父母,寄居他府,出阁之时未免声名不雅,故赏赐花嫁别馆一所,旨到之日,即移居花嫁别馆,十月十五出阁,钦此!”
一串话让黛玉为之一怔,怎么会突然让她从花嫁别馆出嫁呢?
虽有疑问,也不好问,黛玉福了福身子,道:“臣妇接旨,谢皇上隆恩。”
戴权合上圣旨放在黛玉手内,脸上尽是笑意:“夫人能得此恩德,实在是可喜可贺。”
黛玉虽心中已猜测到了些许,这样也好,皇上忌惮徐将军,自是不能让他与豪门贵胄结姻,无非是想藉此剪断贾府与自己的瓜葛。自己从贾府出嫁,只怕风言风语更重,林家的女儿,为何非得从贾府出嫁?这样极丰厚的嫁妆,纵然是心中有数,在那些只看着表面的人眼中,还是贾府为自己置办嫁妆,越发将林家的女儿传得不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