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沉静,眼澄如水,浩浩然,一股浩然正气,竟是令人不敢逼视。
王夫人寻思了一会子,暗道:“紫鹃如今是宝玉的人了,宝玉生死未卜,便是冤枉了谁,撵了袭人出去,她也并没有好处,况她并不是这样的人。只是这个袭人,倒是让我有些琢磨不透,却是有些儿凉薄,原是老太太的人,说跟着我就跟着我了,保不定她又生了想跟赵姨娘的心思。”
一想到赵姨娘,王夫人便是怒火充斥,冷声道:“我自然不会冤枉了谁!这件事情,我必定追查到底的!你们一个个外面来的也都给我记住了,你们的卖身契,可都还在我手里呢,别打着出去的意思儿!”
又嘱咐了紫鹃几句,便扶着玉钏儿的手出去了。
紫鹃送了出去,抽身回来,却是叹了一口气,看着袭人一行人。
袭人见王夫人去了,自是知道王夫人还是信任她的,不觉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又给紫鹃看得心中惴惴不安,却不说什么,姿态放得极低,外人瞅着,倒是紫鹃欺负了她们似的。
紫鹃摆摆手,叹道:“你们都起来罢!”
跌坐在窗下,望着外面的榴花开得分外灿烂,可是繁华中却隐约透着一种凄凉之意,紫鹃幽幽地道:“我们素日里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谁的心思,大家都比谁看得透些。宝玉并没有亏待你们的地方,袭人你也在宝玉房里十多年了,宝玉对你几乎言听计从。倘若如今你们见到宝玉生死不明,便有了异心,也只能叹世态炎凉,人心凉薄而已。”
众人默默不语,却都颇不以为然。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之常情,总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
但是王夫人抓着诸人的卖身契,袭人一干人便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往外走动的时候,竟是渐渐跑得西跨院里多了些,时常孝敬些针线活计等等。
赵姨娘暗中冷笑不已,每每都给袭人等没脸,偏生她们竟还是一如既往地过来请安送礼,无非就是看着贾环出息了,赵姨娘管家,也想有个好着落。
贾府的管家权,到了赵姨娘手里,她却是筹划得十分整肃,让人刮目相看。
赵姨娘其心报仇,与贾环商议,吩咐心腹婆子,渐渐便将房产地契过到了赵家她另一个兄弟赵国栋的名下,不过十数日,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过了一多半儿,贾府真真切切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
夏日炎热,凉荫暗生,花开姹紫嫣红。
绣庄交给了王嬷嬷打理,画院却是交给了李管家,一切安好。
黛玉与徐若凡闲极无聊,便往外面跑动得多,宛然一个当家主母气派,这么一来,黛玉身子骨更显得壮健了,气色好得了不得,便是鲜花亦难比拟。
天子脚下,自然整治得路不拾遗,绣庄与画院开得都很顺畅。
王嬷嬷是老绣娘了,绣工精巧,收录了些贫困的绣娘,开始接一些绣活。
李管家照料着书院,他本就机灵,收录了不少文人墨客的墨宝,又帮衬着一些有才气却家境贫寒的读书人,书院中皆是书画荟萃,一时之间,但凡是读书人,皆以书画入徐林书院而骄傲。
因黛玉喜欢恢弘大气的画作,又极向往西北连绵不绝地高山险峰,徐若凡左右无事,便在房中泼墨而书,笔走龙蛇,神态专注。
黛玉却在窗下的书案上低头画些精致的花样子,偶然抬头,徐若凡也抬头一笑,目光相撞,如同雪地中迸破而出的清泉,有着欣然和快乐。
皇上如今不用徐若凡,是因为朝堂中人才济济,而且,朝堂上的事情,徐若凡也用不到,只是他的兵权,依然紧紧压制着忠顺王府罢了。
天气炎热,夫妻都不想出门,却见雪雁提着一个雕漆三层食盒进来,似是极重,雪雁提得有些吃力,缝隙间冒着丝丝白气。
徐若凡划下最后一笔,才问道:“才用过早膳,这是什么?”
黛玉也抬起头来,望着雪雁。
雪雁忙道:“是宫里的戴总管亲自送来今年刚进上的荔枝。”
将食盒放下,一层层地打开,果然是冰块裹着一咕噜的鲜荔枝,一层一盒冰,只有中间一层的冰块中才有荔枝,红如绡,衬着冰块,显得分外可爱。
徐若凡眉头一皱,黛玉也是眉心微蹙,颔首道:“也罢了。”
徐若凡暗叹耗费人力物力,脸上倒是不露喜怒,荔枝是江南之物,但在北方极其罕见,皆从岭南快马运到京城,可见其稀贵,罕有人家吃得起。
黛玉却是想起人心比纸薄,皇室情分更是不堪一击,故也不喜。
想起小婉,心中不自禁得还有一些疼痛,设身处地,或许为了徐若凡,她也会万事不顾,对于小婉的举止,她亦不好说什么了。
只是,她不想让情之一字,如明珠蒙尘。
不管是亲情也好,友情也罢,她都想要一份纯净,一份坚定。
雪雁一时收拾出来了,也不言语,倒是提起了另一件事情:“才去绣庄回来,听王嬷嬷说,如今贾府连排场使费的钱也支不起了,竟是赵姨娘管家呢!”
如今府邸里头处处缩减,爷们手里的钱少了,倒是越发跋扈了,竟是忘记了先前元妃因家人跋扈而降了位份。他们只觉得,元妃复位,探春远嫁有功,贾环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反而更加骄奢淫逸。
外头人看着光鲜,唯独雪雁这个在里头生活过,如今也料理家务的女子才心中明白,贾府里头处处凄凉,节衣缩食,使得下人怨声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