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出什么事吧?”青羽心慌地扭着手。
“穷娃儿贱命,能出个什么事?要出早出了!”秋婆婆拿了主意,手一挥,“你们过去!我扫扫地皮儿,阴沟里怕不把这小子扫出来!”
既是这么说,三娘领着一群孩子就该走了。青羽要把做扇子的新想法同云心商议,也要同去,但斜刺里却杀出个人。
“是你!是你!我闻出了你的味道!我记得你的样子!”这人幸福地右臂一张,抱住铁生,眼睛闭起来,脸颊在他背上摩挲,“在我醒过来之前,是你背着我对不对?”
他是胖子。
“呃……”铁生看看胖子、看看青羽,又看看跟出来的谢扶苏等人。他是出蛮力把这胖子背回来的,那又怎么样?
“你是我醒过来之前,记得的唯一一个人。”胖子幸福地抬头看他,黑眼睛里泪光闪闪,“你说我叫什么名字呢?”
沉默、沉默,西风在小小的泥院子里吹过去,良久……秋婆婆问:“他傻了呀?”
这简洁的词汇就揭露了刚才谢扶苏费尽心思才确定并费尽口舌才向二娘解释清楚的真相:
他果然被打傻了。
后来这胖子就叫胖子,因为他像小狗一样黏着铁生,非叫铁生给他取名。铁生气结,道:“你这胖子……”
于是他被正式命名为胖子。
谢扶苏对胖子心存疑虑,反复告诫青羽,“他来路不明,也许会伤害到你,最好不要把他留下来。”
“可是,叫他到哪里去呢?”青羽很烦恼。
“不关你的事,你不可能负担世上所有人的命运是不是?他是陌生人,不关你的事。”谢扶苏的逻辑很清楚。
“这样……”青羽还不了嘴。
“还有云水坊。”谢扶苏乘胜追击,“我觉得云水坊的气氛不正常,可能有什么事发生。为了安全起见,你也不要去了。”
“您说‘可能’是吗?”青羽向谢扶苏确认。
“很可能!”谢扶苏加重语气。
“但如果……不是呢?”
“什么?!”
“可能是多可能?百分之九十九、万分之九千九吗?但如果有百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几率,他根本不会伤害任何人,他只是需要帮助,云水坊也不会伤害任何人,只是需要帮助呢?因为有担心,所以就百分之一百、万分之一万的不帮忙他们,但、但如果,他们真的需要帮助呢?”青羽仰眸看谢扶苏,谦卑地问,“那样怎么可以?”
是,不可以。因为她是这样的女孩子。因为万物有万物的脾性,譬如鸟会飞、鱼会游,而她既不是鸟也不是鱼,简简单单一个转身而去的动作,搁在她身上,就不可以。
这到底是怎样一种动物?谢扶苏想哭,都不知道怎样哭。
但青羽的扇子是渐渐成形了——晶莹、轻雹美丽,像一只羽翼,只有一只,单翼的梦,美得不真实。云心说:“加油,也许你可以用它参加本届的宝扇会。”谢扶苏虽然不太懂扇子,也知道这是真的。
你可以不懂扇子,但这样一份美放在面前,你纵然不懂得,至少总能看见。
不懂得文字的人是文盲,不懂得美的人是心盲,谢扶苏心眼未盲。
所以他心慌,谢扶苏生怕她插上翅膀飞到什么他无法跟随的地方似的。云心却只怕这翅膀飞不起来,青羽不去云水坊,她亲自提了点心来看望,“青羽,好青羽,翅膀扇子做得怎样了?”
青羽坐在桌边喃喃道:“没有框架,飞不起来呢……”
真的,谢扶苏削的竹丝太细了,真正如蚕丝一般,织成扇面后,靠着竹子本身的韧性,静放着倒还好,能撑得起来,可是一摇动,即刻软绵绵地左一倒、右一歪,吃不住风。不能扇风的扇子还叫什么扇子呢?它需要一个边框。
“用竹子做框不可以吗?”云心怪烦恼地在她对面坐下来,托腮。
青羽无言地拿出三块扇面给她看,每一块都用竹子沿了边。第一块是削竹篾来沿边的,确实撑起了扇面,但却破坏了扇面那近乎透明的美感;第二块,取了很薄很薄的竹皮,像布帛一样包着竹丝来沿边,确实在透明感上更好,但依然太软,无法扇动;第三块,索性将竹丝织得厚些做边,倒是能扇动的,同扇面风格也算融合。云心取了它道:“这个怎么不行?”
“你做老板的话,愿意把它摆在柜台里是吧?”青羽拿它蒙在脸前,透过小小的细孔看天空,“可是如果你在梦里,愿意用它来飞吗?”叹口气,把它放下,“作为梦,它太实在了;作为翅膀,它又仍然不够结实。而且更重要的是,用这样的边框,像用竹篾一样,很难做成折扇。”
“那怎么办?”云心咬起手指甲,“用纸来封边。”
青羽又拿出四五把扇面,分别是用矾宣、生绢、绫子来封边的,“这些对折扇来说很好,对竹丝扇面来说,却仍然不够协调。”
“那要怎么办啦!”云心双手往桌上一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