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希并不知道,丹尼斯突然进来,并不是偶然。在他出现在她面前之前,早就已经站在那间工作人员休息室外头多时了。 本来丹尼斯开完讲座之后回来,就是趁着大家还在中午午休的时候希望能够将那天晚上的事情和存希说清楚,说白了就是想用些必要的手段让存希封口,不会有什么不自量力的想法,更不会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四处宣扬。可是当他来到存希的办公室的时候,却发现那儿内空无一人,为了把握好这午休时间,他不得不四处寻人。终于,在这间由落地透明玻璃隔成的房间里,让他找到了这抹熟悉的身影。
本来,丹尼斯是准备就这么进去的。可是突然存希的电话响了,也不知道当时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本来跨出来的一步又鬼使神差地缩了回去。丹尼斯就这么隐在黑暗里,看着存希在那个玻璃屋里的一举一动,眼里竟然掠过一丝迷惑,深沉的眼眸更是染了一层说不上来的颜色。这样浓重得色彩,让他黑蓝色的眼睛更像是漩涡,若是现在存希转过头来与他对望,一定会被他眼里的那股子复杂的欲望给吓到。当然,这样的心情,当丹尼斯自己也感觉到的时候,心里都觉得有些别扭。既然他不承认爱这种无法用科学证明的东西,那他就只能理解为这是一种肾上腺素刺激起来的男性正常反应了。没有任何淫邪的念头,没有任何占有的意念,只不过是用一种雄性特有的评价标准去欣赏一个够资格被他欣赏的雌性。
可怜的存希,一直自顾自地和尼克打电话,一颗心都拴在了电话那一头的小混混身上,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落入了一个副黑男人的眼底,也正因为她这些不自觉地小动作,似乎已经成功地吸引了一个要求高到变态的男人的视线。玻璃屋里,一人正想事想的入神,玻璃屋外,另一个人却是看人看得出神。若不是因为咖啡机发出沸腾的警报,存希靠在身边却不自知,或许丹尼斯更不会急于进入这个玻璃屋了。
存希在不知道这些前提的情况下,怀着一份忐忑的心往丹尼斯的办公室移动,临到门前,依旧没有勇气打开那扇红木门。直到她闭着眼睛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硬是凭着那一刻的鸡血上脑,走出了勇敢的第一步。
“威尔先生。”
难得规矩得像个好学生的她,尴尬地站在门边,手足无措。正坐在桌前饮咖啡的丹尼斯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将注意力放到了面前的文件夹上。
“嗯,进来吧。”
这样的语气,与平常无异,却好像又有些不一样。或许,这样的微妙只有丹尼斯自己明白。刚才自己的行为,不管如何掩饰,都是一种偷窥行为,他在反省,也在想不透。一直以来平静如死水一样的心境,似乎从此时此刻开始,终于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威尔先生,您找我,有什么吩咐么?”
存希关上了门,双手交叠于身前。问这句话的时候,她一直在盯着丹尼斯威尔手上的那个马克杯看。按照平常的工作流程,作为助理,她在中午除了给丹尼斯威尔冲茶泡咖啡以外,就没什么其他的事情了。做完这些,她大可以去休息或者干自己的事,一直等到下午,或者第二天早上,她才会有实验室的工作去做。可惜,这两天就连实验室的活计都很清闲。无非便是冲洗复原一些画作,修补一些残品等级很高的画布。也正因为如此,存希有大把的时间去关注尼克的事情,有时候她都忍不住在想,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关心尼克关心得太多了。她敢说,这些日子以来,是她自从和尼克分手以来,联系得最勤快的一段日子。
“嗯。”
丹尼斯点了点头,突然打开了抽屉。在拿出来一个精致的卡片夹之后,才向存希招了招手,似乎是想要她到自己面前来。
存希狐疑地走了过去,那个精致的卡片夹便到了存希面前。
“这个是给你的。”
他示意存希打开看看。可是那里头除了一张银行卡以外,别无其它。存希在一霎那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威尔先生,我不懂您的意思。”
她其实是想说,你他妈是什么意思。最后却还是忍住了。放在手里的那个卡片夹是如此的刺眼,就连那里头的银行卡都是如此的烫手,烫得她眼圈都有些发红。
丹尼斯微微皱了下眉头,似乎是不明白存希何以是这副模样,本来就不喜欢解释的他,破天荒地详细说明了这张银行卡的用意。
“……这半个月,都是常春藤联盟学校之间的学术交流会。在此期间,我并不想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出什么纰漏。诸如前两天晚上你在花园里看到的那样。我希望,你能够鼎立相助于我,至于帮助我,以及帮助学校维护声誉的酬劳,我已经给你了。就在你手上。”
存希听他这么一说,依稀就有些明白了。无非就是让她当个哑巴,最好当个有间歇性失忆症的盾牌。该看到的,就看;该挡的,就去挡;该说话的时候,就说话;该不记得的时候,就不记得。其实这一切存希都可以办到,也不存在觉得有什么好不好的,明明是分内之事,却因为丹尼斯的这一张银行卡,变得复杂起来。
丹尼斯看着存希越来越深的眉头,以为她还没有明白,无奈之下,只好又加了几句。
“这里头有两万美金。你可以把它当成我对你学业的私人赞助,也可以把它当成我对你在工作时间之外为我校做工作结算出来的酬劳。从今天开始,我希望你对外界的猜测会有一个能够引导他们的态度。当然,是将他们的猜测引向正确的方向。等到交流会一过,我本人自然会站出来,为吴小姐澄清一切,您不需要担心。”
丹尼斯一幅运筹帷幄的模样,却完全没有顾及到她人的感情。存希站在那儿,深深感到了那种被人当众脱光了衣服一样的耻辱感。而且更可笑的是,这衣服并不是她被人强行剥下的,而是她心甘情愿的。
是的,她没办法推开这个让她觉得烫手的银行卡,就因为那里头的两万美金,可以帮尼克很大的忙,她冲着这一点都没有办法推开。她已经不小了,也够成熟明白孰轻孰重。丹尼斯提出的要求,对学校来说是重;丹尼斯给的银行卡她默默收下,对尼克的大局来说,也是重。自己受的那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吴存希,你算了吧。大丈夫能屈能伸,你那点文人傲骨还是先收起来吧。难道你想见到尼克被那帮混混打了个半死,你才高兴么?不过是报酬而已,到手的钱你为什么不要?
存希一遍一遍地这么对自己狠心说着,直到说得自己听得都麻木了,她的心情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威尔先生,谢谢您。我想,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存希微微一笑,除了那还是有些泛红的眼眶说明了她曾经的挣扎之外,其他的情绪早就被她收拾得不见踪影。
丹尼斯依旧那般冷淡平静,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便准许了存希的退下。可怜了吴存希心里的那个软弱的自己,她选择了视而不见,丹尼斯那样对人的情感不了解的人更是看不到,谁又去管她的黯然心伤呢?那个软弱的存希,只好蜷缩在存希心里的某个小角落里,无助地抽泣着,直到哭得安静了下来,才得以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