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些时日已经对墨非玉的往事有了些了解,却是不知她竟是一个如此委诺之人,稍许涌上些哀婉。
茶会很快开始,秦家管家清清嗓子,向众人隆重介绍,最先介绍的自然便是秦少游,不同于在座众人的纶巾发髻,头发只松松束着,狭长凤目眼角斜飞,唇角敛着若有若无的浅笑。
若是单以容貌来看,秦少游的确与众人无异,只他往那处一站,立时便将众人比了下去,那一身出尘的气质绝非几日可得,瞥见随小厮进来的那人,顿时一愣。这人不是她在西林马场见过的大兴国派来的马师宣浩吗?这时候不在马场来这里为了什么?与秦少游又是何时认识的,心中的疑惑不间断的窜上来。
微眯起眼睛静静打量,一如初见时那抹淡淡的如风浅笑,周身泛着令人不愿移开眼眸的清隽气质,宛若流水,尽管随意的静静站着却叫莫菲雨立时顿生一种错觉,仿若他是一泓流水,即使伸手去抓,也似乎永远难以抓住。
闻听管家此言在场诸人,不禁纷纷长叹,眼光之中有着无限的仰慕之情,待看清他身旁的宣浩时又是一阵猜测。
放眼在场众人,环视一圈,莫菲雨顿时讶然,此处绝无一人可比此二人的气质,更是无一人可与其二人相抗衡,只是,待眼角余光瞥到凉亭时,心下长叹:怎没有!亭中的颜卿仍是静默凝视琴弦,脸上的冰封未有一丝松动,周身散发着难让人接近的冷气。
假若秦少游是闲散出尘的气质,宣浩则是如风的清隽古雅风仪,而颜卿便是如冰的冷彻。
身旁的宣浩也是自管家口中得知,只是身份有变,不是大兴国的马师而是秦少游多年的至交知己。
围着流水而坐,椅铺锦垫旁边桌上的点心看起来也颇精致玲珑,顺手拈了一块送进嘴里,绵软甜香丝丝于舌尖化开,还没等她下咽,眼角余光瞥至宣浩,慢慢悠悠的来至她身前不远处,闲逸静坐,见到她时只礼貌的微点头。
这所谓的流觞茶会,莫菲雨没有听说过,想来大抵与她那个时代的曲水流觞有些相似,都是文雅些的击鼓传花,在琴声起时,将乘着酒的酒觞放入流水里,让它顺水漂流,琴声停下时,酒觞漂到谁的面前,那人就要喝酒并按题作诗,只不同的是秦家世语“酒能误事!”便以茶换了酒,并将作诗改做才艺诗词皆可。
虽然莫菲雨并不是一个喜好凑热闹的人,流觞茶会听着也确实颇无聊,但是此时为了筹钱开设医馆,她没得选择,只因茶会胜出者可得秦家赠与的千两白银。
待环视众人,眼光落于莫菲雨处时,亭中的颜卿终于开始有所动作,轻缓虚按在琴弦上,垂目,优美之乐立时响起。
杯子顺水而下,在场众人形色各异,来此凑热闹只想一览秦少游风姿的自然暗自祈祷那茶杯千万不要停在自己面前,也有满腹诗书气的文人才子冥思苦想,期盼能来个一鸣惊人的。而莫菲雨此时心中并无他想,虽说那千金于她来说确实有着很强的吸引力,但是心中还是不希望茶杯停在自己面前,只因在座的她并不熟悉,更是不愿在茶会初始太招眼以至断了日后的路子。
只是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命运故意垂怜着她,待曲声停下之时恰好那茶杯不偏不倚的就停在她面前的水涡里,微微打着转,瞥眼因她这一身装扮而唏嘘不已的众人,苦笑一番沉静自若的端起茶杯。
“这位兄台面生的很,想来也是慕茶会之名而来,若是心中还未得诗不若这回便免了,若是下回依旧停于你面前,到时再多做两首补上,你看如何?”
闻声偏头,说话的人不是秦少游而是宣浩,此时正悠闲品茗,一双眼睛带着漫不经心不时抬眸去瞧几眼莫菲雨。
既然宣浩抢先如此一说,作为正主的秦少游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微笑看着莫菲雨,点头道:“如此也好。”
莫菲雨微一笑,“谢谢浩兄如此开脱,只是雨某初来乍到,难得有如此运气!若是不即兴赋诗一首怕是对少游兄不敬。”举起茶杯饮尽杯中香茶,便算是应了。
可以这样说,这秦家的茶杯做工颇精良,也不知采用何种方法虽然茶杯外早已温凉,但杯中的香茶依然泛着腾腾热气,举杯饮尽,口中依然茶韵馨香,叫莫菲雨不由得暗自惊叹,如此烹茶之道怕不单只是好水好茶。
眯眼浅笑令小厮送上纸笔墨,自小喜欢古言文学的莫菲雨才握住笔时心中如锦如缎的诗句便不断上涌,宛若崩堤不断上涌的江河,却是不知笔下所书的诗是否应景,凝眉思量些时候执笔蘸墨,奋笔疾书。
钏儿旁观莫菲雨纸上不断显出的清秀小字,此时却极为无聊,何时见过小姐如此认真的做过诗了,虽然这段时间小姐确实变了许多甚至还无师自通学了医理进了御医院,可作诗……心下不断小声吟着:小姐啊小姐,你今日如此着装来这里参加茶会究竟是为何?难不成那面具就是如此作用?
片刻之后,交给侍童,双手抱拳朗声道:“谢谢少游兄如此盛情款待,雨某不才还望少游兄雅量。”
从侍童手中接了诗句,秦家管家大声吟诵,于座各人立时一阵交口称赞,莫菲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这诗算是选对了。
第二支曲子停止时,莫菲雨确实是再也不能平静如常了。
茶杯顺水而下依然不偏一分不差一毫的稳稳停在莫菲雨面前,尽管在莫菲雨心中很想拔得头筹,取得千金可如此巧合也确实令人匪夷所思,若非巧合便只能称为刻意了!下意识的看向亭中的颜卿,依然端坐琴前,眼眸凝在琴弦上,一脸的冷若冰霜,写尽生人勿扰,叫人猜不出心中所想,看颜卿并不像是一个记恨的人,可如此刻意为之究竟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