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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将桃溪桃源一日行尽,遇见的,经过的,原来还清晰如昨。

那日的桃花,被风层层曼卷挥落,化作朦胧绯红的轻烟薄雾,恍惚的如一枕梦境,却能勾起心底浅浅的怅然。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以为花已凋尽,未期斯时又逢,可知造物冥冥不薄。

“这花是在哪里开的。”

柔润的花瓣还带着山露软软的躺在掌心,煞是好看,黛玉不由得随口问道。

“喏,出了庵门往山西面去,成片成片的,好看的紧,我看着好摘了来给姑娘看。”雪雁细察黛玉的神情,见她没有不悦,遂笑着撺掇:“姑娘成日家闷在房中,何不出去走走,我陪姑娘去看看花,好不好?”

“谁要和你似的,四处乱逛。”黛玉白了雪雁一眼,心中却不能不一动。

“是,好姑娘,主子,雪雁知错了。”雪雁忙不迭的答应:“再不逛去了。不过姑娘便是不要出门,也要时常在庵中走走,也是好的。”

“今日身上不好,懒得动,明日再说罢。”黛玉轻轻的咳着:“再说,天也晚了。”

仿佛是应和,沉闷的钟磬响起,悠长不止。晚风轻弄,山门暮色苍茫。

不觉想起昨夜的琴声,不知今夜来否。

这日晚膳方毕,黛玉便觉额重目沉,脸颊却似火般做烧,病恹恹的模样。雪雁的意思立刻去告诉主持请大夫来,谁知却被黛玉阻止。

“这么晚了,又在这山中,哪里去请大夫。左右挨过这一夜罢了,那里就病的图不得了。”黛玉依旧撑着,披了大衣服坐了一会儿,依旧是觉得不畅,索性起身离开房间,往廊下去,雪雁阻不得,只好任她去。

一庭月华如水,寂静中只听的风过树梢沙沙作响,不觉轻叹一声,竟然有些莫名的怅然,站了一会儿,便要回去,然而这一转身,又是一阵眩晕,慌忙撑住楹柱,叫了一声雪雁,身体一软便要摔倒,却感觉有人从身后扶住了她。

是谁?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好像每次力不能支,最困窘绝望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力量出现,给她依靠。

转眸,清朗的身影,斧削刀刻般的面容,那一身的孤冷,本该生畏,现在,却让她胸口萦上丝丝暖意,忽冷忽热让身体微微的颤抖,颧骨微赤,显然是热度又起。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喉咙干痛难言,只是清露点点的眸看着他,写着疑惑。

水溶却没有打算说什么,甚至没有寒暄,只是猛然将她横抱起,向房中走去。

“不能……”黛玉神思昏沉着,微声道,攥起小小的拳头,却是那么无力。

其实没有不安,拒绝只是因为下意识,这样不合适。可是她怎么抗拒的了这样的强横,甚至是蛮不讲理。

“姑娘。”这样雪雁乒乒乓乓从房中冲了出来,惊慌失措,一叠声的道:“姑娘,姑娘,你怎么样……”

话说了一半,便说不下去了,整个人定在了那里,如同泥塑。

月下抱着她的姑娘的,正是那白衣如谪仙的男子。

“王,王……王爷!”雪雁好容易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然后咕咚一声跪倒在地,脑子里一团浆糊,北静王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倒热水来。”水溶只是扔下这一句,便抱着黛玉往房中而去,不知为何,怀中那蜷缩的猫儿一般的单薄身体,令胸口却猛地被一窒。

这种感觉,很熟悉,又很陌生。

黛玉是寒热之症,倒是无甚大碍。水溶取了丸药,就着热水化开给黛玉服下,次又握住了黛玉的小手,黛玉只道是把脉,这次学乖了,并不强挣,任他握着,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虽然只是被他握着小手,却能明显感觉到一股热气透过指尖,胳膊一直传遍全身,开始还只是一点点的暖流,却渐渐变作热浪,蒸腾着她整个身体,渐渐有汗水濡湿脊背。

黛玉不知道这是水溶在用内力为她逼出寒气,只知道虽然出了汗,但是身体却舒服很多,那种忽冷忽热的难受也渐渐消失了,精力稍微恢复了一下,而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将手抽回,未料水溶收力之后便顺手扣住了她的皓腕。这次却是真的把脉了。

侧颜如冰塑,每一笔都极尽精雕细琢,流畅中透着冷毅,专注的时候,黑眸更显得异常深邃。

这时水溶的眉峰却是倏然一沉:“怎么回事!”

突然的冷峻,让雪雁在旁看的心惊,只好小心的回答道:“王爷,姑娘她……昨晚上只是在院子里听了一会琴……”

“雪雁!”黛玉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出声止住了雪雁的口无遮拦,是怕他知道什么?

水溶闻言眉心略松,接着又皱了起来。

“给你的药,都没用?”说这话的时候,声气不是很好,明明是个问句听来却有着淡淡的责备。

雪雁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不是吧,原来那药都是王爷送的?

果然是他。黛玉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是感他一片苦心,还是嗔他不肯明言,以至于自己胡乱猜测了许久。

或者都有,或者都不是。

这个人,她越来越看不懂。想着,黛玉性子里的执拗发作:“我怎么知道是谁给的。”虽然病的七荤八素的,嘴上还是不肯松半句:“无功尚不受禄,况你我。”

说到最后两个字,突然自觉不对,怎么就成了“你我”了,可是话已出口,便无法收回,只好垂下眼眸,不去看他,心里有些惴惴。

水溶眉间微微一颤,抬起头看她一眼,轻轻松开了扣住她如雪皓腕的手指,嘴角轻舒:“抱歉,此事是我考虑不周。”

语气没有素日的强硬,甚至是有些歉然。

黛玉未料他会这么说,反倒不知怎么接下去,将手臂藏回被中,迟疑了一时:“为什么?”

“什么?”水溶正要起身,听见她问便抬头看着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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