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螳螂生。
天边滚动着赤橙色的云彩,不停地变换着。连绵的屋宇是无尽的黛色,重重叠叠似乎是无形的牢笼,可是这里却有着坐拥天下的权力。刘焕站在山丘的高处,俯视着脚下的城池。
风起。
天高。
远山如黛。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喜欢在这样的傍晚来到这牧场边的山丘上,默默看着远处的风景,直至夕阳西沉繁星满天。
“怎么样了?”刘焕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并没有回头。
“军中传来密报,胡人率军八千袭营,所幸军中没有大伤亡。”仇夜回道,“还有,十一王在前次战斗中受伤严重,这场战斗亲自指挥后直吐鲜血晕死过去。”
“怎么?既然十一受伤了,莫齐言为什么不操持?”刘焕微微蹙眉。
听说莫将军、十一王的贴身侍从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小军医不知跑到何处了,知道胡人走了之后才回来。而这次的袭击纯属在意料之外,莫将军私自率军率着两千人烧了胡人的军粮。
“消息准确吗?”刘焕的声音有些疑惑,莫齐言虽然有些不知规矩,还不至于这么草率大意。
“准确,这个暗探是王爷您的亲信。”仇夜回道。
“还有,和他们一同的小军医是什么身份,他的底细你们清楚吗?让齐言他好好查查,不要轻易相信。”刘焕说道。然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再无方才的严肃,“回府,本王要去素心院转转。”
仇夜不语,让开了路。这王爷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说爱,他却逼着她跳入沧江。说恨,却时时挂念着她。对于那个女人,王爷到底是爱是恨。
因为喝了几盅酒,刘焕步履蹒跚走进院子,脚下春末的落叶踩得咯吱咯吱作响。素心院里很久没人打扫了。
他看着花架下紫藤榻,铺满了已经枯萎的花瓣。他恍惚看见那个身着青莲衣衫的女子躺在这里眉目惺忪,仿佛是一幅画一样美丽静谧。他缓缓拂去落花,坐在榻边上缓缓靠了上去。
睡意朦胧之间似乎有人在轻推他:“焕,焕。”
刘焕睁开眼睛,看见那个面目秀雅的女子,竟然是素栀。他微微一愣,失态地坐起来看着她:“素素,你终于回来了。”然后紧紧拥她入怀,他闻见她劲上的栀子香,笑着说道:“你这丫头,怎么现在才回来。”
尚婷知道他喝醉了把她认成了祝素栀,听了不禁有些苦涩。那个阿凉,尚婷知道她美丽素雅,那时在扬州的时候,谁的风采会盖过她?那时她是真心和她交朋友,可是现在不知为什么,她竟然会开始恨他。尚婷默了半晌轻声说道:“你……还爱我吗?”
刘焕此时意识朦胧,他依旧拥着她,在她耳边说道:“我恨你。”
尚婷一愣,微笑道:“为什么?”
“因为你,你让我开始在天下的权力开始左右。你在折磨我知道吗?因为你,我竟然有了从来就没有的内疚感,对你,我所做的一切。我很内疚,只想好好弥补。好在你回来了。”他断断续续的喃喃着,“我已经不在乎什么七珠了。就算没有它,我也一样可以实现我的壮志。我……我只要你好好的。”
说罢,他忽然没了声音,似乎睡着了,只是仍然死死搂着她不松手。尚婷偷偷拭去滑落的泪水,早知如此,她就不该一时兴起来到这素心院,也不该看见刘焕情不自禁靠近。
尚婷仰着头,防止自己的泪水滑落。可是竟然越来越急,越来越多。她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千不该万不该爱上这个不好惹的主儿。
她心里念头一转,眼眸里春光荡漾,在他耳边呢喃道:“那,我要你好好爱我……”她说着,妩媚一笑,伸手勾上他的脖颈……
军营主帐。卯正。
玄色地毯上直排长跪着三个人,莫齐言,飞翎,凌霖。
赵飞立在一侧,皱着眉头踱着步:“莫将军,你也太过草率了,这样的事怎么也不商量一下,让我军措手不及。要不是仗着我军人多势众,还不一定可以取胜。”
莫齐言有些纳闷:“我就搞不清楚了,他们没有军饷怎么敢打。”
“也许,胡人只是一个障眼法呢?”凌霖忍不住提出了看法。
莫齐言想了半晌,猛地拍着大腿说道:“敢情他们还保留着一些没有给我们瞧见埃这胡人真是狡诈。”赵飞看着他恨恨的模样,气道:“莫将军,你得好好去给大将军请罪了。凌霖,你有什么看法?”
冷不丁提到她的名字,肃栀抬头看着赵飞:“赵将军,小的只是一个小杂役,不懂这些。”
“你也不用谦虚,我看你冷不防提出来的建议都是一阵见血的。”赵飞说道。
素栀轻咳一声回道:“小的想赫连沧一定是知道莫将军的心思的。想着依着莫将军的性格,如果知道他们没有反击之力的话一定会放松警备。赫连沧夜探我军,难免知道了大将军的状况。所以就在最快的时候做出最意想不到的事情来。他们摸清了莫将军的战略,所以小的认为最好要逆着思维来,是不是变换战策,让他们摸不清。”
“说得好。”赵飞说道,“只是现在赫连沧也摸清了我们大约的人马了。”
“无妨,战不在人数。”莫齐言说道,“既然这场是因我而起,我甘愿受罚。”
赵飞哀叹一声:“莫将军,我也不得不用军法处置你们了。你们得谅解我。莫将军,军杖三十。飞翎军杖二十。凌霖军杖二十。”话音刚落,就上来几个人来拉他们。
莫齐言看了眼素栀,跪着抱拳说道:“赵将军,一切都是我的错误,要罚就罚我一人,与他人无干。”
赵飞说道:“莫将军,你想清楚。你知道我军的规矩,求情的话你得帮他们承担惩罚。”
莫齐言点头:“我知道,我甘愿身受七十板。”
“莫将军,你的情飞翎记下了,只是飞翎的二十杖飞翎可以自己承担。”飞翎跪在他身侧。
莫齐言笑得惬意:“好兄弟。那凌霖的二十我包了。”
“不行。”素栀脑子一热,也跪在他的身侧,“凌霖甘愿受罚。”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兄弟义气的时候。”赵飞见他们这样头也大了,“这样,飞翎你二十军杖。莫将军,你代凌霖飞翎十十杖,四十军杖。凌霖十杖。”
莫齐言一听,说道:“赵将军,再来十杖我撑得住,不如把凌霖的剩余十杖都给我好了。”他语气就像玩笑一般。
“那你想好了,如果你要替代他,就是五十杖,可是按照军规,第二次违逆的话再加十杖。”
“好。六十杖。”莫齐言想也不想就回答了。
“将军!”素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六十杖,他还得率军作战呢。
莫齐言冲她潇洒一笑:“无妨。凌霖,你好好去伺候大将军吧,就当为我赔罪。咱俩扯平。”
后来,素栀愣愣看着几个人架着春凳上来了。莫齐言和飞翎趴在了凳上。然后士兵举起手上丈长的漆红军杖一抡一抡。穿破风的呼啸声,杖子沉闷的落在他的背上腿上。
素栀无力地跪在一边,看着凳上杖下的那个人明明痛的面头是汗,却并不言语,嘴角噙着满不在乎的笑。素栀知道自己的懦弱,却不料他为自己承担了这些痛苦。
飞翎只受了二十军杖,已经是没有气力从凳上爬下来。莫齐言趴在那里没有一丝挣扎,竟然连一丝闷哼也没有。她知道莫齐言正咬紧了牙,把疼痛囫囵吞下肚。
素栀已经没有了一丝力气,她几乎是爬着靠近莫齐言,然后伸出手颤抖着握上他的手,使劲的握着,她说:“对不起。”
莫齐言仍旧是满不在乎地笑着,他摇摇头,说道:“有什么好说对……”话没说完,力气在下一棍的闷响中消失殆荆
素栀看见他的蓝袍衫上染上妖艳的红,她涌大声喊道:“赵将军!莫将军还要带兵打仗的!”
赵飞摇头:“凌霖,军令如山不得反悔。路是他自己选的。”素栀滑出了泪来,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可是莫齐言似乎很累,他只无所谓地笑着,牙齿已在使劲地咬定中渗出了血丝。
一声一声的闷响仿佛在她身上,素栀哭着抓着他的手,想分担他的疼痛。只是他的手无力垂着,没有给她一点力气。素栀不知道,莫齐言身侧的另一只手,死死握成了拳,指关节泛白而颤抖着。
直到没有落杖的声音,她低下头不敢看着他被赵飞和另一个副将抬下去。
素栀过了半晌抬起头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帐子和无声的春凳,默默无语。她开始明白什么是军令了,纵使莫齐言是赵飞的好兄弟,纵使莫齐言是左将军,纵使他此番出击是为了刘昭。可是他触犯了军规,损伤了无辜的士兵。怪不得以前哥哥说,战场是最无情的地方。军令如山,素栀忽然觉得害怕,她想逃离这么骇人的地方。可是,如今的刘昭受伤,莫齐言也不是三天俩头好得了,光凭赵飞飞翎二人,怎么能抵挡的住外邦的虎视眈眈。她有些担忧,就算没有七十万大军,刘焕也可以赢得天下。可是如果七十万大军在刘昭手上,或是这场战役刘昭赢了,以皇帝最刘昭的宠爱。这场夺嫡之战,刘昭就是十拿九稳了。
她知道,既然自己选了这样一跳路,就要接受它的漫长艰辛,就要有为它付出一切准准备。只是,说起容易,做起难呢。
素栀下了决心,知道该怎么做了。她缓缓撑起已经麻木的下身,抹掉脸颊上冰冷的泪迹。然后举步跑出帐子,直奔刘昭的寝帐。
朱师傅正在榻侧守着,看见素栀进来,舒了口气说道:“凌霖,你可算回来了。快来看看。”
朱师傅给凌霖让开了道,凌霖坐在榻边看见刘昭脸上难得的血色已经消失在惨白之中了。她伸出纤长的手指给他请脉,黛眉微拢,复撩开他的衣服查看伤口。眉头却拧得更紧了。
伤口上的绷带已经被血染红了,素栀净了手,拿了钳子把纱布一层层揭开。伤口重新裂开了,并且向心脏方向开始延伸了。现在不能在有任何的移动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素栀回身冲着一边一脸忧愁的朱师傅说道:“师傅,要用茯苓草来敷着伤口才行,不然就算服药好得也不快。”
朱师傅点头道:“这点我也明白,只是茯苓生在松树根上,这附近哪里有松树呢?现在也等不了补给了,还是换一种草药。”
“可是师傅你也知道,茯苓草和蕺菜混在一起药效最好,蕺菜军里有的,可是茯苓草并没有带。”素栀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重新看了看刘昭的伤势。这样重的伤,他却挺立在马背上忍受着伤口鲜血直流。她越来越后悔自己为什么当时不在,可是就算她在场又有什么用呢?只能多几分对这个男子的怜惜和痛楚。
素栀蹙眉思忖了很久,方才说道:“我想到了。对了,我先去看看莫将军。”还没等朱师傅反驳就跑出了帐子。
素栀气喘吁吁地跑到莫齐言的帐子里的时候,莫齐言只穿着里衣趴在榻上翻看着什么。素栀进来第一件事就掀开他的衣服看伤口,莫齐言起先没反应过来,然后连忙伸手拉上被子,冲她叫道:“唉唉,你干什么?知道什么是男女授受不清吗?”。
素栀看他,撇着嘴说道:“既然洗澡的时候都敢让我跟着,现在有什么不让看……”说到一般,素栀哑言看着他,“你,你看出来了干嘛还戏弄我?好玩吗?”
莫齐言一改之前羞赧,戏谑说道:“祝小姐,以后记得找块东西贴在喉结那里。说话尽量粗声些,走路脚步迈大些。你这样,我不怀疑也难呢。”
素栀默然了好久,才说道:“你果真,看出来了。看出来就看出来吧。”她镇静地看着他的背,已经打破了皮,往外流着脓水,“你消炎了吗?瞧着些脓水,不知道会感染吗?”
“我这身体硬得很。”莫齐言又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素栀用力按了一下,就听他呲牙隙着冷气:“凌霖,你轻点。我,我还是叫你凌霖吧。”
“金疮药在哪里?”素栀问他,似乎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莫齐言趴着说道:“就在左手边的柜子第一个格子里。”素栀拿出来帮他涂上:“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为我挡了二十板。”
莫齐言看不见她的神色,叹息道:“我只是为了刘焕。他一直在找你,千找万找没想到你在这里。”
素栀心中忐忑:“你,已经告诉他了?”手上的金疮药撒了出来也浑然不觉。
“没有,我不打算告诉他。”莫齐言闷闷说着。
“为什么?你不是他那拨的吗?”
“就是因为我是他那拨的。”莫齐言扭头看向她苍白的脸,不料素栀对着他的伤口一拍,冷着脸说道:“别乱动。”
莫齐言呲牙咧嘴一阵,正色说道:“现在你不能露脸,等到刘焕赢得天下的那天,我自会送你去见他。”
素栀听了冷哼着:“这个天下不一定就是他的。再说,见不见他是我的事,又干你何事?”
“难道,这就是你来军营接近刘昭的目的?”莫齐言听见她难得不屑的语气和那冷漠的眼神,微微愣神。见素栀没有说话,他叹息道:“你变了。记得以前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像是未沾尘世的仙子。可是你现在……”却笼罩在这样深深的寂寥和仇恨之中,眼眸里总是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亮。再也不是那个明眸浅笑的女子了。
“哈哈,要是你遭逢我的变故,你还会像原来那样吗?”听他这番言语,忽然觉得这样好笑。笑着笑着眼角已经酸涩难忍了。这两年,她好像长了十年的心思。素栀洗净了手,坐在一边笑地牵强。莫齐言默默不语,他想了半晌吞吞吐吐说道:“那你,你,还爱他吗?”
“再多的爱也变成的恨了。”素栀不想再提及这些,抬腿就想走,到了门口才想到自己来这的目的。她转身看向还在沉思的莫齐言说道:“我来是想向你借匹快马用用。”
“借马?”莫齐言奇怪地转头看她,“你要快马做什么?”
“我要去找茯苓草。”素栀回道,“刘昭的伤口只要用这个就是事半功倍。”
“这里哪里有茯苓草?”
“听飞翎说往西一百里有山,那里有森林。一定找得到的。”素栀说着。
“你,你疯了!”莫齐言吓了一跳,连忙撑起身子看她,又在一阵阵痛意中缩了回去,“往西一百里可是胡人的领地。你去那里太危险了。不行。”莫齐言坚决地说道。
“不行,为了刘昭,我一定要去。”素栀也很坚决,斩钉截铁的说道,“你拦不了我。”
“哎呦,我的姑奶奶。”莫齐言一咬牙起了身拉住她,“我看你疯得不轻了。为了复仇,你至于把命丢了吗?”
素栀甩开他的束缚,莫齐言没站稳一下子摔倒了,还好顺势扶助了矮凳没有摔痛,只是再难站起来了。“我是为了复仇而活的,不然我也不会苟且于世的。”素栀笑容复杂,她环顾四周,看见榻边他的令牌,走过去拿起塞入袖中。
“那,我就先把这个拿走了。莫将军的情意我记住了。”素栀唇边勾起妩媚的一笑,“小女子回来再报恩。”
“你个傻丫头,当心那里有野兽!要去也带几个人去!”莫齐言用尽所有力气大喊道,只是素栀早就跑去马厮没有听见。
胯下的是一匹棕黄色骆驼驹。素栀持着马鞭飞奔在无人的旷野上。素栀知道自己在冒险,而且是很大的险。她回头望去,已经没有军营的影子了。她得加快速度,只要找到茯苓草就万事大吉了。
策马跑了约摸三个时辰,已经是人疲马乏。天气已经开始闷热了,她抬起头,看见遮天的太阳射出滚烫的光线。汗水一滴一滴顺着面颊流下,素栀忽然有些晕眩,她想自己必须休息一会儿了。
举目四望,正好不远处有一座小山丘,素栀想了想加快了速度朝那里奔去。她不知道,在寂寥的旷野上,她的身影又多么醒目。
到了山脚,素栀刚下了马就像一滩软泥坐在了地上,颠簸地浑身酸痛。稍微活络一下筋骨,取出水壶猛灌了几口,可是浑身燥热的厉害,头也是昏昏沉沉,看着马儿竟然有着重影。
她掐了下食指圆润的指甲,看着回血的迹象知道自己是中暑了。素栀勉强起身找了一处树阴把马系好,四处张望着。终于看见西侧石壁中有清澈的泉水潺潺流下来,她欣喜地跑过去,用水舀了一点拍到脸上,顿时一股清凉袭上心头。
素栀想了想这里一定有泉眼,于是铆足了力气爬上不高的石壁。这里青树翠蔓,一片浓郁翠颜。耳边是不绝于耳的泉水叮咚声,素栀拨开相交的树枝终于看见像碧玉一般晶莹透亮的一泓清泉。泉水清澈得很也不深,可以看得见泉底浮动着光线的石子。
大喜过望的她看着四处没人,二话不说就脱了衣服跳进了池子里。那凉爽一时没过她的头顶,抚过她的每一寸肌肤,把那暑意驱散到九霄云外。她屏住气在碧水中游动着,乌亮的发丝像是柔软之极的丝绸顺着水波飘荡。
她闭着眼,沉在水底,感受着清爽柔顺的触摸,终于明白了莫齐言宁可抛下大军来泉水里徜徉的快意了。
四周一片静谧,她只能听见水流撞击时的如同银铃一般的乐声。这口气憋到尽头,她没能忍住浮出了水面。一头浓密乌黑的秀发紧密地贴在身上,垂在腰间身上。
拭去脸上的水迹,睁开了眼睛。斑驳的光影点点撒在清水之上,随风荡漾,好不绚烂。
她舒心一笑,好像已经忘了此番来的目的。好不容易来一次,就游个痛快吧。转身之极,余光扫过,惊愕之间素栀惊叫一声,数只白色飞鸟惊吓般从树上飞走,扑闪着翅膀掠过天际。素栀迅速蹲在水里,只露出了头定定看着视线里突兀出现的男人。
他光着膀子站在水中,一动不动看着她。墨一般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水滴滑过他棱角分明的俊秀脸庞,滑过尖挺的下巴,顺着脖颈滑过他平坦光滑的胸膛。素栀脸颊一红,看向他的脸,那双略带紫色的眸子很是明亮,带着一丝孤傲和玩味,默然打量着她。
素栀知道他是谁,可这相遇的场合实在太狼狈了。水下的身子几乎是一丝不挂的。谁料他却一步步走来,没走一步对她来说就像掐着脖子的手一点点收紧。
静得窒息,暗流涌动。
“你是谁!快点走开。”素栀大叫起来。
他轻轻一笑:“姑娘,在下正在这里洗澡,姑娘你擅自闯入。我没有意见让你一块地方,你倒是不知好人心责备起我来了。”
素栀心中暗决不对,如果真是他,那他怎么会是单独行动呢?一定有人跟随着,这么说自己岂不是很危险。想到这素栀顿时慌了起来,她没有理这个无理的男子,沉入水中向使劲岸边游。
摸到岸边她露出头转向看那个男子:“劳驾您能不能转过身?”
他却一挑眉,好笑地说道:“如果我说不呢?”说着他抱臂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如果你说不的话……”素栀故作沉思,手却偷偷摸到岸边的石子,“那就对不住了!”话一出口,抓起一把石子朝他扔去,另一只手拾起衣服披上了身转头就跑。
他一时没有反应,不知是何物连忙侧身躲闪。当看清不过是一些细碎的石子,不禁哭笑不得。举目看向那个女子的方向,只看见那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披散着头发抱着一团衣物踉跄着隐入浓翠之中,留下一串润湿的脚樱
他嘴角微微上扬,拍了拍手,从暗处出现了几个人。他们都是手持佩剑。出来的时候没有一点声息,一看便知武功很是高超。“爷,要追吗?”
“不用了,你们先回吧。”他淡淡说着,从泉水里游出来,“回去和远之说让他只守不攻,我过两天再回来。”
“可是爷……”暗卫下面的劝告在他紫色的寒光中咽回了肚,面面相觑一阵还是应言退下了。
他要去捕猎了,可是他终究会为了看错了猎物而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