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听了笑道:“我年纪大了,克化不动这些东西,二太太生了做贵人的娘娘,很应该她吃才是。”
紫叶看着王夫人笑道:“既是老太太这么说,公主不如把这颗蛋赏给二太太用吧。”
王夫人脸色顿变,开什么玩笑,这东西可是有毒呢,自己怎么能吃。忙谦让道:“今儿是给大太太的孙儿过满月,理当由大太太吃才是。”
刑夫人可也不笨,知道若真是好东西二太太再不能礼让的,便笑道:“不过是个小孩子,还能尊贵过娘娘去,自然应当二太太吃的。”
这会儿托着这颗鱼翅蛋的小丫环有些无所是从了,到底是送给那一个才是。正在这当口儿,不知是那位夫人带的叭儿狗从丫环手上跳了下来,一头撞到托着鱼翅蛋的丫环,那丫环手一松,盘子掉到地上,小狗儿啊呜一口,便把那鱼翅蛋一口吞了下去。
一位穿红绕翠的年轻夫人掩口惊呼:“小宝儿,快回来。”
小叭儿狗摇头尾巴颠颠儿的往回跑,可只跑到一半,便身子一软翻倒在地,口吐白沫,四腿蹬了几蹬便一命呜呼了。那毒鱼翅蛋若是人吃了,自然能拖上一个月,可为狗儿太小,毒性对它来说便是立刻致命的,王夫人可是再再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席上众人顿时大惊,纷纷站起身来,看向贾家婆媳三人,这……分明是要毒害公主。
黛玉脸色微变,心中更寒,只想着她们不喜自己,可没想到竟然胆大到这种地步,已经公然下毒了。
紫叶看一眼柳依,见柳依嘴角勾起一个笑容,便知道这是她捣的鬼,要不好好的,那狗儿怎么会撞上来。
贾母大惊,刑夫人吓呆了,王夫人恨得心里如同火烧一般,雪霏冷言冷语道:“老太太,这便是专为公主做的菜么?”
贾母忙离席当堂跪倒,刑王二人紧随其后,其他的那些夫人们也都站了起来,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静看事态如何发展。
“公主,老身实实不知那厨子会下毒呀,您是老身的亲外孙女,老身如何能加害于您?”
雪霏冷冷道:“老太太是亲外祖母,可这舅母却不是亲的。”
刑夫人忙叩头道:“公主,您救了奴婢的孙儿,奴婢感激还来不及,如何能做那不仁不义之事。”
雪霏只看向王夫人,王夫人脖子一梗,抬头道:“听姑娘这话,必是怀疑我了,我只说这事不是我做的,信与不信全由公主。”
见王夫人还仗着元春,连句软和话都不说,贾母气得几欲晕了过去,心中直骂:蠢妇!
黛玉看了看下面跪着的三人,淡淡说道:“若不是本宫正忌着飞禽,只怕那口吐白沫的便是本宫,这事情老太太总要给本宫一个交代才是。”
贾母身上冷汗直冒,正打叠肚肠想着要怎么说,却听到旁边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奴婢有话要话,公主容禀。”
贾母扭头看去,只三丫头探春越过众人,走上前在王夫人身旁跪下,向黛玉磕着头说道。
黛玉见探春面上毫无惊慌之色,眉宇间也透着一分刚强,便点头道:“三姑娘只管说。”
探春又磕了个头,规矩丝毫不错的,开口条条有理的说道:“回公主,您原是老太太的亲外孙女儿,这府里嫡亲的血脉,也是我们的光荣,府里有谁会放着这份荣耀不要,偏要行那悖逆之事?再者说,今日里不只请了公主,还请了众位夫人请来,便是府里有人真有心要害公主,也不能这么堂而皇之,试想,公主在贾府饮宴中毒,我们府里那一个能逃得了干系,谋害公主是连坐的重罪,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去做的。三则,这道七巧献珠原是请了外面的师傅做的,便是要问罪,也当先将他捉了来,拷问究竟才是,如何能先指着老太太太太是凶手,这岂不伤了骨肉之情。”
雪霏眼睛一亮,正要回击探春,那知黛玉却摆摆手,轻道:“三姑娘说的有理,那便将那主厨之人捉了来问个究竟吧。”
内堂女眷席上出了事,自有小子飞快的去通报贾政。贾政吓得脸色大变,忙指着一事飞快赶过去。贾政一走,湘莲来到如海身边,附耳悄悄说了几句,如海脸色沉了下来,吩咐道:“去请刑部的赵郎官来,将那狗儿收好了,莫让人毁了证据。”
湘莲答应一声便转身出去。如海心里到底不放心黛玉,便告了个罪,也转身出去了。
贾政奔到内堂,慌张的跪倒在地,对黛玉道:“公主,下官家里纵有天胆,也不敢加害公主,定是有人嫁祸,请公主明查。”
黛玉淡淡道:“老太太贾大人太太,都起来吧,是非曲直自有公断,也不是本宫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若是没有做过,自然有个清白。”
众命妇见贾政闯进来,已是转身掩面,又听黛玉这么说,便纷纷告辞而去。贾母见好好一场宴会闹成这样,不由的双泪涟涟。强将众人送走,只能哀叹:“贾家的名声算是完了。”
如海进了内堂,直走到黛玉身边问道:“玉儿,你怎么样?”
黛玉笑道:“爹爹,玉儿也不曾吃那有毒之物,自是没事的,爹爹不用担心。”
贾母向如海哭道:“姑爷,我们再不能害玉儿的心,你可是明鉴呀!”
如海冷声道:“岳母这话小婿可不懂了,那鱼翅蛋指明了要给玉儿吃,若非玉儿有忌口,这会儿已被害了,那鱼翅蛋如此密密实实的藏了七道,难不成还是外人下的毒么?”
贾母心头一滞,的确如林海所说,在这鱼翅蛋上下毒的除过那厨子,便只有贾家的人了。一时之间,贾母只盼着是下毒的人就是那个厨子,也好脱了贾家的干系。
听如海的话这般冷,贾政却是始料不及,一直以来,如海最是温文儒雅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刑部的赵郎官很赶了来,刚好那厨子也被带了过来,黛玉命紫鹃在二门上挂起珠帘,王夫人怨毒的瞪了一眼紫鹃,那知紫鹃毫不畏惧,只做好了自己的事情,便退回到黛玉身边,好似没有看到王夫人一般。
赵郎官朝上拜了黛玉,黛玉柔声道:“有劳赵大人辛苦一趟,务请查明此事,也好将有罪的绳之以法,还无罪之人一个清白。”
赵郎官是个粗人,大声道:“公主放心,下官定当禀公办案,绝不徇私。”他又对如海拱手道:“林大人,请一边坐了听审。”如海与老北静王相交莫逆,赵郎官自是知道的,所以对如海也多了几分尊重。
贾政的品级原在赵郎官之下,自是在下首陪了,也不敢多言,只看着赵郎官审案子。
那厨子高鼻深目,一看便是个西域人,他呜哩哇啦的说了一通,却说得赵郎官一头雾水,这西域话,他那里就能听得懂。不由暴燥的说道:“你这番人,到底说的是什么?”
如海学贯古今,还能听懂一些,便对赵郎官道:“他说他就是个厨子,这府里有个太太请他来烧套羊,他就来了,所有的材料都是这府里提供的,他只管做,菜做好了为何还不给他赏钱放他回家。”
内室的王夫人听了这话,可着急了。这不明摆着说她是那下毒之人么,不行,得想个法子脱了身才是。
这时有小丫环端了茶送上来,黛玉正全心听着外面的案子,见有茶递过来,便接了喝上一口,才将杯子放下。躲在内帏之中的薛姨太太看了,不由喜上心头,这下可成了,到底是自己生的女儿,算计再不会错的。她忙悄悄儿退出去,开始下一步的安排。只是她不知道,送到凤姐房里的那盘茶果子全被凤姐倒进马桶,黛玉可一点都没吃。
饮了茶,黛玉便觉得头有点儿发觉,便对紫叶道:“紫叶姐姐,我有点气闷。”
紫叶一惊,忙为黛玉把脉,可是那茶里加的并不是毒药,所以紫叶并没诊出什么异常来,只当是这里人气,闷着黛玉了。便说道:“公主,不如出去略走一走。”
黛玉点点头,只带了紫叶紫鹃两人出去了,贾母等人以为黛玉要去方便,也不好深问。
贾母房后有个小小的花园,黛玉只在花园里走着,忽见薛姨太太走上前来,对黛玉道:“给公主请安。”
黛玉并未见过薛姨太太,见她穿了一身普通的衣裙,还以为是那个太太的陪房,便只点点头,也不理她。薛姨太太盯着黛玉,见她总也不昏过去,不由心里着急,暗想,难道她没吃青儿送的点心?毒计转瞬便生,薛姨太太陪笑道:“公主可是要赏花,奴婢领公主去园子里,那里的花开的才好。”
紫鹃警惕的挺身挡住黛玉,问道:“薛姨太太,你想请公主去哪里?”
一听薛宝钗的娘,黛玉心生警觉,抽身便走,薛姨太太急了,忙跪下道:“求公主垂怜,听小妇人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