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叶听水沐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她从紫鹃那里听说了好多贾府之事,她知道,贾家向来如附骨之蛆,只要与他们有一丁点儿关系,也是不那么容易摆脱的。
一时雪雁来报,说是姑娘起来了,请王爷过去。水沐袖着圣旨出了书房,沿着一带游廊向内院走,正走到一半,便见门子飞跑过来。他见到水沐便停下来行礼道:“王爷,贾家二太太带人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水沐听了怒极,冷笑道:“果然是有了靠山,胆子也肥了。你去告诉她,说本王在此宣旨,让她在门房里候着。”
门子答应一声,飞快跑回去传达了北静王的意思。王氏可没想到北静王爷会在此处,又听得是来传旨,不由心中暗算猜测起来,这旨意到底是什么?难道是宣那个狐媚子入宫?这可不行,娘娘如今可不能伺候皇上,若让那狐媚子钻了空,可大事不妙。又听说让自己在门房里候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门子骂道:“本夫人是娘娘的亲娘,不说大礼迎进府,胆敢让本夫人在门房里候着,你们林家都有尊卑之分有规矩么!”
门子不卑不亢,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淡淡道:“这是王爷亲口吩咐的,二太太若有意见,回头只管找王爷说去,小的不过是个奴才,如何敢不遵从王爷的意思。”
王夫人气得两颊通红,暗想一定要去向女儿告一状,说什么也要狠狠打一打这林丫头的气焰才是。只可惜她还不知道,因着贾家的仗势胡为,元春已经被罚了俸禁了足。若是知道了,只怕她活吃了黛玉的心都有。
过了好一阵子,从门里跑来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大声说道:“北静王爷和清婉公主有命,令贾王氏晋见。”
王氏一楞,当今尚无所出,先皇亦没有女儿,这是从那里冒出来的一个公主?那小丫头见王氏不动,拉下脸道:“贾王氏,你没听到王爷和公主的命令么?”
周瑞家的忙拽一拽王夫人,王氏才回过神来,问道:“这清婉公主是什么人?”
小丫头白了王氏一眼,不耐烦的说道:“你不会自己去看,问什么问,真烦人!”
王氏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小小的丫头也敢这么对她说话,简直没王法了。周瑞家的抢上前喝道:“你这奴才,胆敢对太太不敬,活腻了不成!”
小丫头懒得理她们,轻哼了一声道:“话我传到了,爱去不去随便你,反正王爷公主也怪不着我。王爷在偏厅见你,林大哥,你使人领她们去吧。”说完扭头便跑,只剩下王氏气得浑身直打颤儿。
旁边的门子走过来凉凉的说道:“二太太,您请吧。”
周瑞家的扶着王夫人,门子叫来一个小丫环领路,不多时便进了偏厅。王氏抬眼一看,见黛玉和北静王爷分坐在上首左右两侧,见她进门,黛玉竟然纹丝不动,王氏心中极怒,忍着气拜过水沐,也不等水沐发话,便起身对黛玉道:“大姑娘,如何这般目无长辈,好歹我也是大姑娘的舅母,如今连拜见也不拜见,这林家何时又新立了这种规矩。”
黛玉淡淡一笑,轻声道:“二舅母的话原也没错,只是黛玉怕二舅母受不起黛玉这一拜,若是连累二舅母犯了国法,可是黛玉的不是。”
王氏冷冷一笑,言道:“这话可是怪了,就算你爹爹是御史,可你不过是个无职无份的小丫头,如何敢这般口出狂言。王爷在此,很是应该评评这个理,我朝素以孝治天下,这林丫头不敬长辈,王爷熟读律法,很该清楚这是什么样的罪过。”
水沐冷冷一笑道:“王恭人你可知对公主不敬是什么样的罪名?”
王氏四下一看,见厅上除了黛玉便是几个丫环,并没有什么华服盛装的公主,便问道:“臣妇愚钝,不知公主何在,请王爷明示。”
雪霏快嘴抢着说道:“我们姑娘便是清婉公主,二太太,快大礼参拜吧。”
“什么?林丫头是公主,这怎么可能,她凭什么被封为公主?”王氏又惊又急,这话不经大脑便飞快的溜了出来。
水沐脸一沉,怒道:“怎么,皇上封公主还要先请求你王恭人不成,林姑娘本就是皇上的师妹,先皇亦有旨,林家后人位比王爷公主,如何她却不能封公主?”
王氏自知失言,可心里实在不愿跪拜黛玉,只躬身道:“臣妇失言,请王爷恕罪。”
水沐冷哼一声,侍立在一旁的贵喜尖声叫道:“贾王氏,还不大礼参拜公主。”
听到这个声音,王夫人恨的直咬牙,就是这个死太监,让她忍受了这一辈子里最屈辱的一夜,可怜宝玉从小金尊玉贵,却被这个死太监狠狠的打了一顿,偏自己还能找回这个场子。王氏咬咬牙,在那薄薄的拜垫上跪了下来,忿忿的说道:“臣妇贾王氏拜见清婉公主。”
黛玉侧身受了礼,轻声道:“二舅母免礼,请起来吧。”
听到这话,王氏越发觉得脸上挂不住,让一个小丫头这般戏弄,真真是忍不下去了。她起身道:“舅母今天过来一则是带家人来赔罪,下人无知,烦劳公主教训她们,公主受累了,二则,娘娘坐了胎,老太太命舅母我亲自来接公主家去,也好热闹热闹。今儿可巧大姑娘又得封公主,我们贾家双喜临门,更是一定要好好庆贺才是。”
黛玉听了,只淡淡一笑道:“二舅母言重了,贾家百年大族,有几个不长眼不懂规矩的下人也是正常,虽说黛玉是两姓旁人,可好歹也有老国公爷的血脉,教训几个下人,亦在情理之中,如何还劳二舅母亲自上门赔罪。这若是让外人听了,反以为舅母偏坦下人,带着家人找回场子,可是不好听。元贵人有喜,自然是要庆祝的,舅母便是不说,黛玉也不会少了礼数,自然要备上礼物去恭喜外祖母,二舅母如今事情正多,那里还用亲自来一趟,至于黛玉有幸得封公主,那是皇上对林家的厚爱,黛玉却不知又如何成了贾家的喜事?”
王氏听黛玉一步不让,言语极犀利,偏她又拙于言谈,不由老脸涨红,期期艾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水沐见黛玉虽然年小却凛然有大家之风,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心中很是高兴,这样的玉儿,柔弱而坚强,让他的心里如何能不充满了骄傲。
王氏憋了好一会儿,才道:“来时老太太吩咐了,一定请公主家去,一家子好好热闹热闹。老太太没有一日不惦记公主的。”
黛玉听了淡淡道:“二舅母可是忘记了,黛玉正在孝期里,自当远离一切热闹,外祖母的心意黛玉尽知,不过身为人女,首要为父母尽孝,何况黛玉极似娘亲,为免外祖母伤心,黛玉还是不去的好。只得烦劳二舅母空跑一趟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再也找不出什么理由让黛玉跟她回贾府,又有北静王爷在旁,她可不敢去捋虎须,只得回道:“既是公主不便,我也不敢强求,只是请公主看在姑太太的面子上,别让老太太难过也就是了。”
黛玉听她提到娘亲,心中极恸,可也不愿让王氏看了笑话去,便强自镇静的淡淡道:“黛玉知道了,二舅母事情忙,黛玉就不虚留了。柳依雪霏,代我送二舅母。”
柳依雪霏一左一右将王氏夹在中间,也由不得她再说什么,一阵风似的把她撮了出去。
看到柳依,那四个三等仆妇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个姑奶奶可不好惹,她的三尺青锋剑寒光犹在,还是离得远远比较安全。
离开林府,王夫人在车上回过味来,恨得直咬牙,原是来算帐的,反让那个丫头消遣了,这口气可怎么忍得下去。可是那丫头封了公主,份位还在元春之上,日后再想动她,可是难了。可是不管怎么难,王氏都决定要除去黛玉。她自嫁入贾家,便把贾敏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如今贾敏的女儿有了这样的造化,岂不是要活活气死她,不行,绝对不行,她绝不允许贾家林家有人比元春的地位还高!
一路想着,不觉便到了宁荣街,王氏听得外面很安静,不似她走时那般热闹,便挑起帘子向外看。见宁荣街上果然是车马稀少,那些来道贺的人全不知到何处去了,王氏大感奇怪,忙命人加快赶车,不多时便进了贾府。
一下车,便见鸳鸯迎过来急急的说道:“太太,您可算是回来了,宫里传来消息,说咱们娘娘被罚俸禁足了,老太太正等着您。”
王氏大惊失色,身子晃了几晃,忙抓住鸳鸯问道:“这可是怎么一回事?”
鸳鸯扶着王氏往贾母的上房走,一面说道:“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您还是问老太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