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急得连连磕头道:“姑妈,这事千真万确,皇上这些日子总是出宫,一进了林家没有大半日是不会出来的,侄女听说那林家除了门子,全是女子,便是护院的家丁,都是不知从哪里请来的会武功的女子。太后您想,若非那府里有人迷住皇上,皇上如何会冷淡后宫?”
听皇后这话说得笃定,太后也起了疑心,细细思量一下,便说道:“既是如此,那就宣那林家的女孩儿来瞧瞧。刚好快过年了,宫里要宴请内外命妇,以那林家千金的身份,也当得起入宫赴宴。哀家便下道懿旨,宣她入宫就是了。
皇后听了这话,心中才高兴起来,她原本来安寿宫,打得就是这个主意。那林府不知被什么人护得如铁桶一般,忠顺府里几次派了杀手,都没能进了林家院子,更别说行刺林黛玉了。如今将林黛玉调到宫里来,便能由着自己心意,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她逃过去……
大清早上,黛玉苦着小脸缩在大毛披风里,可怜巴巴的对一身劲装的水沐哀求道:“沐哥哥,玉儿不要出去,外面好冷。”
自打听了紫叶的说,说黛玉平日只是静静的看书,身子才会这么弱,如果可以每天多活动活动,黛玉的身体就能健康一些,水沐便每天一大早陪着黛玉做运动。无奈黛玉一来没有运动细胞,二来又极怕冷,北地的深秋足以将黛玉冻的直想整日窝在暖炕上。所以每天早上黛玉都要与水沐来上一场长长的拉据战,其结果,各有胜负,未分高下。
水沐皱着眉头,看着黛玉那副我就要耍赖皮的样子,还真拿她没辙,这些日子为了让黛玉乖乖的做运动,水沐都记不清许下了多少不平等的条约。“好玉儿,听话,如果你今天好好围着院子跑一圈,沐哥哥就带你去买糖葫芦。冬天虽说正是吃糖葫芦的时候,可水沐总说糖葫芦太冰,不许黛玉吃。
黛玉撅起小嘴,气乎乎的叫道:“臭木头,一点都不疼玉儿。”
水沐倒是喜欢看黛玉这真性情的小模样,也不恼,只牵着黛玉的小手一路走一路哄,领着黛玉在院子中先是快走,然后便慢慢跑了起来。
黛玉的绣楼下,春纤张着手伸到雪雁柳依雪霏的面前,得意的叫道:“我赢了,雪雁姐姐的荷包柳依姐姐的匕首雪霏姐姐新做的那身衣服,全都拿来吧!”那三人气乎乎的将东西放春纤手上一放,恨恨的说道:“咱们的小姐又给王爷骗了,真是的,说了多少次,小姐最后总得让王爷绕进去。”自打黛玉不高兴锻炼以来,这四个丫头总是赌,结果总是春纤赢,以至于春纤现在可是个不小的小富婆。
黛玉还没跑几步,便听门房来报,说宫里来人传旨,请小姐去接旨。黛玉奇道:“皇帝师兄有话来说就是了,还传劳什子旨意,也不嫌麻烦。”
水沐却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了解水靖,水靖保护黛玉的心和他是一样的,不应该呀。正想让黛玉回房歇着,他去接旨,黛玉却拉住他,摇头道:“旨是传给玉儿的,沐哥哥去了不合适呢。我就去看看,皇帝师兄在玩什么花样。”
水沐点头道:“不急,我先去看看是那个执事太监,这些太监最是贪心,一个打点不到就会给人下绊子。”说罢便悄悄去了正堂,见来人是太后宫里的管事太监,水沐心里沉了一下,如何太后忽然派人来传旨意?水沐回到后院,只悄悄和雪霏说了一声,雪霏点点头,去库房取了一样东西来,方和柳依陪着黛玉前去接旨。
黛玉来到正堂,见一个面生的老太监正打量着屋内的摆设。咋见黛玉,便是历经两代后宫的他,也不由得暗自震惊。这个女孩虽然生得并不是最美,可自然流露的那份高贵清雅,却是他从没见过的,便是公主们,也没有那种气度,这女孩似乎不应该生在这个世间,她应该是仙子。
“不知公公贵姓?”黛玉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轻声问道。
“是林姑娘?不敢当姑娘的‘贵’字,老奴姓李。不知姑娘可准备好了,老奴这便要宣旨了。”李公公打心眼里喜欢黛玉的气度,是以语气分外的和气。
香案已备下,黛玉盈盈走到案前跪下,言道:“请李公公宣旨。”
李公公宣道:“太后懿旨:宣江南道盐御史林如海之千金林氏黛玉正月十五入宫领宴,钦此。”
接罢圣旨,柳依扶起黛玉,雪霏将一小方羊脂白玉雕的吉祥如意送到李公公手上,笑道:“大冷天的,有劳公公辛苦。”
李公公不好金银,偏好玉器,见了这样润泽的美玉,自是万分心喜,忙道:“多谢林姑娘,姑娘虽说是在孝中,可进宫赴宴毕竟是喜事,还请姑娘不可穿的太素,免得主子们不乐意。”
黛玉曲膝万福道:“多谢公公指点。”
李公公笑了,方摩挲着新得的吉祥如意回宫交旨去了。
李公公一走,黛玉便垮下小脸看着水沐道:“沐哥哥,好好的偏要我去赴劳什子宴,真是没意思极了。”
水沐不比黛玉,他要处处想的周全,方能保护好黛玉。只是先得安慰黛玉才是,便道:“这原也不怪,毕竟玉儿的身份在哪里,宫中赐宴也是应当的。玉儿不用担心,到那一日母妃会陪着玉儿一起去,有母妃在,没人敢欺负玉儿。”
黛玉揪着水沐的衣服揉来揉去,扭着身子道:“就是不想去么。沐哥哥,玉儿能不能不去呀?”
水沐刮了黛玉的小鼻子一下,笑道:“万事都有沐哥哥,玉儿不用怕,只管放心去吃好了,吃不穷你皇帝师兄的。”
黛玉一转身子,气呼呼的说道:“玉儿又不是小猪,什么就只管吃呀。”
水沐见好不容易哄了黛玉转了心思,便叫过柳依,命她继续教黛玉一些吐纳之术,自己则赶紧出去,安排人打探上元赐宴的虚实。
不几日便是除夕,贾母遣了仆妇来接黛玉,黛玉知道这不过是面子情,便辞道:“外祖母爱惜,原不该辞的。只是黛玉尚在孝中,实在应该在家守孝,日后黛玉除了孝,才去伺奉外祖母。”
贾母听了这话,只抹了一回泪,便也丢开了。黛玉虽然是她嫡亲的骨血,可毕竟一日都没在她身边过,况且上次去得林府,反惹了一家子生气,特别是王氏,简直是恨黛玉入骨,便是连面子情都不做了,每每贾母提到黛玉,王氏便冷着脸一言不发,如今元春入了宫,贾母总要抬举王氏几分,是以虽然心里还惦着黛玉,也只能先丢开手了。倒是宝玉,被狠狠的罚了一场,还念念不忘那天仙一般的妹妹,时不时的缠着贾母去接,王夫人对此是又气又恨,可又舍不得骂自己的儿子,便将一切都记到黛玉身上。贾母被宝玉缠的不行,只得给了宝玉一个容貌极俏丽的小丫头,方让宝玉安生了些。
北静太妃来接黛玉过除夕亦被黛玉推辞了,过节了,北静王府上人来人往的乱得很,黛玉又不爱见外人,倒是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家里更自在些。
除夕夜,团圆的日子,黛玉将丫头嬷嬷们全都哄出房门,自己一个人坐在床上抹眼泪,她好想爹娘,好想温暖的江南,好想以前快乐的日子……
“玉儿,爹爹也不能进来么?”一道温润的声音传到黛玉耳中,黛玉闻言一怔,继而忽的跳下床,飞也似的奔到门口,慌慌的拉开门栓,一头扎入满身风尘的林如海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林如海将黛玉紧紧搂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哽咽着笑道:“好玉儿,今儿过年,咱们不哭。”
黛玉在如海怀中哭了好一阵子才停了下来,抬起小脸仔仔细细的看着如海,那神情如此专注,如海被看得好生心酸,良久,黛玉轻轻道:“爹爹瘦了。”
黛玉离家近半年了,这半年来如海每日只是拼命工作,一改往日的温和作风,一连拔了忠顺府门下好几个贪官,今年的盐税左常得到的不足半成。左常为此将如海恨到骨子里去了,不到半年的时间,派了几十批杀手去杀如海,什么刺杀下毒的法子都用尽了,幸得有天机阁和啸龙堡的双重保护,如海方平安的活了下来。
只是半年来的刻骨相思和自责,让如海无时不在自我惩罚。看着如海一日比一日消瘦,林啸海万分心急,想了许久,终于想出一个办法,刚好水沐此时传信来,说太后下了旨意,命黛玉入宫赴上元宫宴。将这事告诉如海,如海的眼中果然显出不一样的神彩来。后来几日,如海有意好好吃饭,也好好休息,等得衙门里一封笔,如海便跨上千里驹,一路打马如飞,日夜兼程的赶往京城,终于在除夕夜里赶到了黛玉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