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笑骂道:“你这个猴儿,今我给你个巧宗儿,也让你去长长见识,你不说来谢我,还要派我的不是,罢了,这巧宗儿便派给别人吧。”
王熙凤拉着贾母的衣袖,撒娇卖痴的叫道:“好老祖宗,亲老祖宗,孙媳妇知道您最疼我啦,是什么巧宗儿,您可快点告诉着。”
贾母笑道:“你公公听人说你林姑姑家的玉儿到了京城,现在北王府里,想来是你林姑夫想给我一个惊喜,可咱们不能等着北王府里送玉儿过来,那就太失礼了,所以我想着让你去接了你妹妹过来。你原是管家媳妇,又是嫂子,去接再合适不过的。”
五熙凤道:“早就听到姑姑风华绝代,可怜我福薄,竟是不曾见上一面,”说着用帕子擦擦眼,忙又换了一笑脸道:“我真是该打,竟惹老祖宗伤心,如今妹妹既是到了京里,很应该接了家来,没得让妹妹在外人家里。”
贾母红着眼睛点头道:“你说的很是,今儿就去接吧,记住要备上厚厚的礼,这一路北来,玉儿必是受了人家不少照顾。”
正说着,便听有人来回:“二太太来了。”
王熙凤忙迎上前去,亲热的扶起二太太王氏的手,笑道:“姑妈身子可好些了?”
二太太看上去很是慈眉善目,她捻一串佛珠道:“好多了。”走到老太太跟前请了安,贾母念她正病着,便赐了座。王夫人坐定之后,开口便道:“老太太,听说姑奶奶家的大姑娘到了京城?”
贾母叹道:“你也听说了?我正要打发琏儿媳妇去接她来家里住,可怜玉儿小小年纪没了亲娘,不知要怎生伤心。”
王夫人一听这话极是刺耳,原因无他,只因老太太也时不时的管她生的宝玉叫玉儿,如今这么一说,不是咒着她死么,又想着老太太总是把宝玉留在自己身边,她这个做娘的便是想亲近儿子,都不能够,当下心里更恨了。何况当年为了贾敏的婚事,她几乎是和贾敏撕破了脸,只差把贾敏绑起来送到那个皇子的床上去,如今眼中钉的女儿要来,她心里如何乐意。
“老太太,大姑娘进京姑老爷也不曾通知我们,可见是不想大姑娘蹬咱们家的门,何必又巴巴的去请。”王夫人心中极恨,声音里便多了几分掩不住的怨恨。
“胡说!”贾母重重拍一下榻边的扶手,气得颤微微的指着王夫人道:“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玉儿是我嫡亲的外孙女儿,这里就是她的家,她如何不能来,你当舅母的不说怜惜外甥女,反指着这些事说话,好一个贤淑的二太太,罢了,我用不动你们,我自己去接我的玉儿回家。”说着便扶着鸳鸯要站起身来,唬得二太太,王熙凤并丫环下人跪了一地,求道:“老太太息怒,老太太息怒。”
王熙凤忙打圆场道:“二太太只是想着姑老爷没有通知咱们,怕是另有安排,咱们贸然去北王府里接人,只怕不太妥当。不过说到底,妹妹是老太太的亲外孙女儿,任谁也不挡了这血脉亲情去。老太太惦着妹妹是情,二太太说的也有理,老祖宗,您说呢?”
贾母已在一屋子的媳妇丫环面前不给王夫人面子,见她跪在那里,脸也涨的通红,倒也不好再多怪她,便道:“是了,原是我老了,想的不周全,你起来吧,既是你来当家,这事自是交由你办,只一条,我的玉儿是一定要接回来的。”
王夫人含愧合羞的应了,心里却更恨上那一面都没见过的林黛玉几分。
离了贾母的上房,王熙凤跟着王夫人来到她的房间,屏退了下人,王夫人恨恨的说道:“人还没来就这样给我没脸,若是来了,还不定生出什么事端,当日那个贾敏就是狐媚的,她女儿能好的了?凤儿,你管着家,我不好让你为难,只是这个林黛玉姑妈实在不想见她,你看可有法子既应了老太太的话又不让她进府?”
王熙凤想了一下方说道:“若说是拖上几日,那倒不难,只是迟早要接了来,若是不接,老太太必是不依的。”
王夫人恨得咬牙道:“这我也知道,不过是不想见那狐媚子罢了,算了,能拖上几日便拖几日吧。”
王熙凤答应着,又回了些其他的事,方辞了王夫人回自己房里去了。她一路走着一路在想:这贾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听琏儿说的好象神仙天人一般,可怎么姑妈就这么恨她?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子,王熙凤便起身去了老太太的正房,她笑嘻嘻的回道:“老祖宗,才我下去想了想,竟是晚几日再去接妹妹比较好。”
老太太听了这话脸一沉,不悦道:“怎么,你也嫌弃我的玉儿?”
王熙凤忙道:“看老祖宗说道,孙子媳妇虽说不识字,可也是知道礼的,妹妹是小姑子,侍奉还来不及,那里能嫌弃了。只是孙子媳妇想着,还没备下妹妹住的房子,用的物品,就接了妹妹来,岂不是要委屈了妹妹,所以想着把这些都备齐了再去接妹妹,方不负老太太的心意。”
老太太听了这话,转怒为喜道:“你是个醒事的,原说我老了,总想的不周全,你能这样想很好。玉儿还小,她来了只跟着我住在暖阁里就行,就在暖阁里给你妹妹收拾床铺。鸳鸯,你林姑娘正在孝中,只把那顶藕荷南珠七宝帐给她,捡那上用玉色缎子并甄家今年才送来的蚕丝被套拿给二奶奶,让她看着给玉儿做几床被子,蚕丝要絮的厚一些,你林姑娘久住江南,必是受不了咱们北方的寒气,别冻着她。还有那上用的浅色缎子也拿几个下来,好准备着给玉儿做衣裳。让睛雯这几日停了手上其他的活计,只专心给玉儿做衣裳被褥……”
听老太太这么说,王熙凤假意抹着眼睛说道:“果然是有了外孙女儿就不要孙子媳妇了,可怜见我天天仔细伺候着,也不见老太太给我这些好东西用,就知道使唤我出力气。唉,真是没地儿说理哦……”
这话逗笑了一屋子的人,有那积年的老嬷嬷笑道:“真真是二奶奶,最是诙谐的。”
老太太指着她笑骂道:“什么诙谐,不过就是个泼皮破落户儿,整日家就知道惦记我这点东西。”一时说说笑,老太太也不逼着凤姐立刻去接黛玉了。只让她好生用心收拾了,赶早接了回来就是。
左昊正在房里喝闷酒,忽听外面有仆人小声嘀咕。“这几日可小心些,宫里来人找王爷了,王爷脸色很不好,可千万别去触王爷的霉头,我听王爷身边的小安公公说这几日万万不可提江南,北静王还有什么玉之类的话,要不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左昊原本无意,可一听到个“玉”字,眯着的双眼顿时睁了开来,忽的站起身子,推开窗子喝道:“狗奴才,给爷滚进来。”
那几个仆人离左昊的房间足有数十步远,他们原以为安全的很,不会被主子听到,如今见左昊一声大喝,顿时吓的两股战战,溜着边来到左昊窗根下,齐刷刷的跪了一排。因忠顺王府规矩大,这几个人也不敢求饶,只是不停的磕着头,将头皮都磕破了。
左昊冷冷的看着他们道:“你们只把刚才的话细细说了,我便不罚你们。”
刚才说话那人忙说道:“回小王爷,奴才也只是听小安公公说的,他只说是王爷于什么事上失了手,所以很生气,他怕我们不小心惹王爷生气,才告诫我们什么不能说。若说是为什么,奴才们也不知道,求小王爷明鉴。”
左昊听了这话,沉思起来,能有什么事不能提江南,玉?难道是林姑娘?左昊心里一惊,身子便从窗户掠出,直向忠顺王的书房奔去。那知书房里并没有人,左昊折回身子,不妨和刚刚赶回来的管家撞到一处。
左昊心中愤闷,看也不看便一脚踢出,听到一个凄厉的“哎哟”,管家的身子便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到花园中的草地上。那管家看清了是小王爷,也不管生气,忙爬起身来不顾疼痛,上前请安道:“奴才请小王爷金安。”
左昊哼了一声,问道:“你这奴才有何事,要忽匆匆往里撞?”
管家一楞,他不知道这事能不能告诉小王爷。左昊原只是随口一问,可见他迟疑,便心生疑窦,上前揪了管家的衣领道:“快说,到底是何事?”
管家被勒得喘不上气,一张脸变了青紫,他忙划着着左昊的衣服,艰难道:“奴……才……说……”
左昊这才松了手,管家跪到一旁,将忠顺王命他花钱请人在运河上刺杀北静王之事全说了出来。左昊一听要在运河上生事,那黛玉正和北静王在一起,岂不是要受连累,忙一脚踢飞管家,拔身便往府外奔去,正奔到一半,却和从宫中回来的左常撞到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