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夜色的遮掩下,苏心禾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溜出了岛。
这次的出岛,除了苏心禾、秦夜、冷清幽外,还有两名岛中的女子思海与思风,她们是从小便服侍冷清幽的人,武功不错,人也还信得过。
怕在岛外有什么不便,多两个帮手也好办事,这样想来,苏心禾便也带上了她们。
一行人潜至渡口,刚解了锚,上了船,周围的火把一下便齐齐点亮了,原来是白长者早已经带人在这里守候他们多时了。
苏心禾看见白长老虽然惊讶,但依然讪讪地笑着,将冷清幽一干人等护在了身后,她的武功还过得去,待会要是白长老他们硬来,她也可以抵挡一阵。
“宫主真是好闲情啊,怎么晚了也携家眷出海?”
白长老负手而立,宽大的袍子被海风吹拂而起,在身后翻飞,犹如白色的羽翼。
无极宫中只有两大长老,以黑白为姓,他们的服饰便是最显著的标志。
“夜里闷嘛,出来吹吹海风,白长老兴致也不错啊,夜间也要操练弟子,真是辛苦了!”
苏心禾也摆手笑了笑,白长老这人生性风趣,比起黑长老来,确实要好说话许多。
今天,她与黑长老在一旁争执,白长老却是闭而不语,她不知道这白长老是否也与黑长老一般,如此强烈地反对他们出岛呢?
“夜间多变,海上风云莫测,宫主还是别出海了!”
白长老说话间已经上前一步,但在所有人未看见的当下,她却暗自对着苏心禾眨了眨眼。
接受到这一信号,苏心禾会意地一笑,看来,还是有人站在她这一边啊。
锚已经解了开来,在众人说话间已经缓缓向前驶去,只是宫中两个重量级人物在对话,其他弟子即使眼看着这只船已经缓缓驶出,却也不好出言阻止。
“白长老不用太过挂心,就等着我们平安归来吧!”
苏心禾爽朗一笑,身形已经跃然而起,风起,帆扬,这一趟顺风顺水,谁也拦不住了!
“宫主,宫主,别走!”
白长老向前追出几步,无奈风帆被苏心禾扬起之后,船儿的速度更快,一下便驶出了老远,纵使轻功再高,也追它不上了!
看着那渐渐消失的小点,白长老的唇角缓缓勾起,可接下来,她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这下回去跟老黑可有得交待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前往江南的路途呢?”
冷清幽一手扶住船沿,清新的海风吹来,顿觉心旷神怡,外面的世界是自由的,连空气也那么令人向往。
其实,他想问的是苏心禾既然已经失忆了,那么,对以往的事情都应该是不记的了,又如何会知道江南这个地方?
江南,他也听过……
那个女人对她讲过,那个地方,很美,碧柳如丝,烟雨如雾……
曾经,他也无限向往,想一心跟随,不料,却成了心底永远难实现的梦。
如果这一次真的能够踏足这个地方,他想用眼睛去见证,江南是否真得那么美好。
但另一方面,他却有些惧怕与担忧,苏心禾如果真的忆起了过去,会不会不再管他,会不会离开他?
如果她的过去,是他不能走进的世界;
如果她的过去,已有夫儿……
那么,他又该何去何从?
所以,私心里,冷清幽并不希望苏心禾恢复记忆;因为她是母亲选定要照顾他一生的人,既然他已经伸出了手,那么,她就绝对不能再放开他,不能!
“他们没告诉你我做了指南针吗?”
苏心禾笑了笑,大海上方向难辨,她又没有什么经验,当然要做个指南针指引航向。
“指南针……是什么?”
冷清幽一怔,这又是什么古怪的玩意,他从未听过。
“指南针啊……就是指引我们找到正确方向的东西……”
苏心禾挠了挠头,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样解释,出海之前,她临时赶制了一个,没有人教过她应该怎么做,这些东西就像刻在她脑子里的一般,到了该用到什么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
“喔。”
冷清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似乎也开始逐渐了解他的妻主。
她聪慧无双、机智、善良,脑袋里总会有他们不知道的奇思妙想,就连长老们也不及。
母亲为他挑选的良人,确实不是常人啊!
对这一点,他应该感到幸福还是担忧呢?
冷清幽一手抚上胸口,那衣服上的暗纹在他的指间细细摩挲着,他竟然会觉得有一丝甜蜜,因为这衣服是他的妻主为他亲手缝制的。
没有女人会为男人做衣服,更何况是贵为宫主的她。
她不是刻意地讨好他,只是想让他欢心,让他展颜而已,而这份心意,他收到了,并细细珍藏在心间。
“再过几日,应该就到江南了。”
他们驶出岛后,经过一个小渡口,苏心禾与秦夜曾经上岸去采买了补给用品,也顺道问了问江南的路途远近。
他们的方向是没走错的,所以,如果顺利,再过几日便能到达了。
这次离开岛上,他们也带了些岛中的珍品,到时候下了船后,也能以物异钱,毕竟,没钱在外可不好过,吃住不比在岛中,什么都要自己打点着。
而苏心禾一看与她同行的四人听到她这一番论调后木然的眼神,便知道这差事铁定得交到自己手上。
对于冷清幽与思海、思风两姐妹来说,没出过海的他们,根本不知道流通货币是什么,吃穿住用行,样样得花钱,这是道理,更是实际。
而秦夜虽然不是岛中之人,可看他那样子,一付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以前一定也是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儿,如果指望他的话,所有人也得饿肚子。
好在她自己有先见之明,提前准备了点财物,到时候也不至于两手空空,蹲在城门口当伸手一派。
“夜……夜儿还生我气吗?”
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冷清幽略微有些紧张,但又不想就此结束俩人之间的谈话,所以,便扯上秦夜说事。
那一日,他无意伤了秦夜后,秦夜一直避着他。
虽然别人没看出来,但是他感觉到了。
秦夜对他……似乎还有一丝莫名的敌意?
“生气?”
苏心禾愣了愣,秦夜为什么要生冷清幽的气?
而且,她看秦夜状态挺好的,也没在她面前发过牢骚,或是表现出点什么,一切很正常啊,难道是她忽略了什么?
“嗯,一定是的。”
冷清幽点了点头,脸转了过去,低低叹声道:“那一日……那一日他给我送来……衣服,我不是有意伤他的……”
“你伤了他?哪里?”
苏心禾心中一惊,一把抓住了冷清幽的胳膊,微一使力,便转过了他的身子,面对着自己。
冷清幽的脸上微有愧色,但被她这样抓着又有些不自在,头低低地垂着,像个做错事的小孩,那付模样惹人堪怜,苏心禾也不忍心责备他了。
但秦夜会被冷清幽所伤,这怎么可能?
秦夜的功夫不弱,怎么会躲不开冷清幽的招术?
这不免让人觉得蹊跷。
“我的指甲……不小心划伤了他,应该在脖子上……”
冷清幽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也犹如蚊虫,他心中的愧疚持续上升,那时,他和秦夜争什么呢?
看不见的他,难道心眼也真的变小了,和自己的小舅子有什么好争的?
“这小子……可什么也没说啊……”
苏心禾皱了皱眉,略微沉吟后,向舱内唤道:“思海,你来照看着清幽,最多再让他吹一刻的海风,就进舱内去。”
“是,宫主。”
思海闻言,立刻便从舱内钻了出来,她们两姐妹一人开船,一人便候命,这趟旅途让她们充满了惊喜,她们一点也不后悔跟着苏心禾踏出了小岛。
而且,如果真能找到治疗冷清幽眼疾的药,那她们的心中也会感到安慰,对老宫主也总算有了交待。
“你去哪里?”
身边的人影晃动,凭着感觉,冷清幽一把抓住了苏心禾的衣袖,急声问道。
秦夜怎么会什么也没有说呢?
没有告诉过苏心禾他当时的状态和反应?
也没有告诉苏心禾他当时的反抗与厌恶?
那秦夜是在心里怨着他?
还是真的云淡风清,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去看看夜儿。”
感觉到衣袖被人拉扯,苏心禾转过了头,对着冷清幽宽慰一笑,道:“别担心,夜儿不会生你的气的,我去看看夜儿就来。”
这两个一般大的男子,但在苏心禾的眼中,却都是孩子脾气,两个没长大的孩子在斗着气,她这个和事佬当然应该出马。
看来,冷清幽该是没什么了,这结可还在秦夜的身上,不然,那孩子为什么只字未提呢?
冷清幽点了点头,缓缓放开苏心禾的衣袖,任它滑出了指间。
秦夜是苏心禾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弟弟,他理应用一颗宽广慈爱的心来对他的,以前是他不对,以后,他会慢慢改过来,与秦夜好好相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