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涵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家人就是她的死穴。
而她不应该让焰冰留下掩饰一切,她应该让他一起离开的,这样,所有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都是她,是她将焰冰置于了危险之地!
她没有更多的时间了,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虞涵,确认焰冰的安好,在她没有主动出现之前,虞涵应该不会动焰冰。
说做就做,几乎没有片刻地迟疑,苏心禾便改变了行程的方向,走水路,减少行程,在最短的时间里直逼皇城。
至于秦夜,她已经嘱咐东一带上他,离开南方边境,去与苏家的人会合。
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她已经没有时间多陪着秦夜,一切都只等她解决了眼前的事情再说,而秦夜只要到了那个地方,有影飞的照顾,应该是无虞的。
在收到这个消息的当夜,苏心禾他们便兵分两路,偷偷离开了边境。
苏心禾与北四她们三人先坐小船,到达最近的码头之后,再改乘大客船,一行四人表情凝重,心里的焦急却没有半分表现在脸上,只是那紧皱的眉毛却没有一刻松开过。
苏心禾担心的是自己的亲人,自己的爱人。
而北四他们担心的却是他们的阁主,他们的领秀,如果焰冰遭遇到了不测,那么,千机阁又怎么办?
千机阁是他们成长的地方,那里就是他们的家,群龙无首,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苏心禾……眼下只能盼望着苏心禾能够想出办法,救出焰冰,真希望她们这次上皇城能够全身而退,但一切,似乎不太容易。
海面之上看似风平浪静,可乌云压顶,暗色的气流徘徊不定,似乎正在酝酿一场狂风暴雨。
苏心禾独直立于船头,目光悠远,看着远处或高或低飞翔着的海鸟,心却没有放开一点。
空气中传来一股潮湿的味道,更让人觉得心中压抑,她握住了大船的木制栏杆,手指越收越紧,直到指节泛白,指甲嵌进了皮肉,她才蓦然松开。
这一次,她以为是结束,但照如今的发展,会不会又是另一场故事的开始?
为什么她心中有散不去的乌云,一点一点地慢慢聚拢,形成一大片暗色的阴霾,缠绕、遮掩,让她看不清远处的道路……
在迷茫中,又融入了一丝担心与惧怕。
她惧怕的并不是命运的磨难,而是那不可知不可测的深渊。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一次的离去,似乎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了,再也感受不到影飞温暖的怀抱,再也见到不沐清尘的笑脸,再也不能和焰冰斗嘴,再也听不到父亲的殷殷嘱托,再也见不到那久未蒙面的女儿……
苏心禾甩了甩摔头,是不是她想得太多了?
眼前的事情让她慌了手脚,以致于她对未来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幸福就在眼前,就在她伸手可触及的距离,但转瞬间,又改变了风向,吹向那未知的宿命?
难道,这真的就是命吗?
“为什么?”
苏心禾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身后却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让她心头一惊,猛然转过了身。
身后是一身银色衣衫的秦夜,月色下,他一身银色长袍,与月亮相印成辉,墨色的长发在空中飘舞着,轻轻抚过他的脸颊,他的眼神不似那几日的平静,却多加入了一丝哀怨,此刻,那含着责怪与抱怨的语气,却让苏心禾的心里生出了一丝愧疚。
“为什么不带上我?”
眼见苏心禾没有回答,秦夜上前几步,拉近了俩人的距离,依然不屈不饶地问道。
那天,东一照往常一般为他送饭,可却趁他不注意时打晕了他,他再次醒来之后,却已经置身在一辆急奔的马车之上,他震惊不已。
与东一过招之后,制服了她,才得知一切事情的缘由,他更是气愤。
母亲离开了他,他犹如失去了那一盏指路明灯,在他伤心绝望之时,苏心禾怎么能再与他不告而别呢?
即使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即使她要去救她的夫郎,难道不能带上他吗?
他也能助她一臂之力啊!
母亲离开之后,他对这个地方也再无留恋,这世间上能够让他有所感觉的,便只剩下苏心禾了,如果她也离开了他,他真不知道他应该怎么样活下去?
所以,他制住了东一之后,便一路追赶着苏心禾的脚步,终于在坐客船时赶上了他们,他要跟着苏心禾,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秦夜,你不应该跟着我来的。”
愧疚之后,苏心禾的心下已经浮上担心,以东一一人之力,要制住秦夜,恐怕是有点难度。
上次在幽潭洞中,秦夜与无涯交手时,情绪之上,他身体内的潜能完全被激发了出来,武功也跃进了一大截,东一一人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秦夜竟然会追随她而来,这个孩子,恐怕真是将她当作了这世间唯一的依靠。
可是,她这次回到皇城,恐怕是凶多吉少,如果再加上秦夜,她又怎么会安心?
“你走了……就这样一走子之了吗?”
秦夜一点也没有听进苏心禾说所的话,一步一步逼近,眼中尽是悲伤的神色。
他最亲的人都一一离开了他,先是父亲,再是母亲,现在,连苏心禾也要离开他了吗?那他的身边还剩下什么?
那段最令人伤痛的时光里,因为他能够感觉到有人在为他等待与守候,所以,伤痛之后,他能够重新再站起来。
他就像漂浮在海中的浮木一般,无依无靠,不知道命运的风会将他吹向何处。
好不容易,他习惯了苏心禾的存在,可是,那旅途中的风向标却突然消失了不见,他一下便失了主张。
他一定要找到苏心禾,不管要花去多少时间,经历多少困难。
终于,让他给找到了,他就不会让她再将他扔下。
“下个码头,你立马给我下船,我让北二送你走。”
苏心禾心中正急,哪里有心情与秦夜细话,目前,她要担心的事情够多了,实在分不上心在秦夜身上,只要保住了他的安全,那么,对秦丹,她才能有所交待。
“我不走,我不走!”
见苏心禾根本没有听进自己的话语,秦夜疯了似地摇着脑袋,脚步有些凌乱,两只手猛然向前伸去,一把便握住了苏心禾的肩膀。
除了父母亲之外,苏心禾是他第一个放在心上的人。
而且,那种感觉好奇怪,不是亲人,也不是朋友,却有着牵念,让他甩不开,也放不下,那种徘徊不去的感觉一直在心中缠绕着。
但只要见到了苏心禾,那一直惶恐不安的情绪就会得到稳定,所以,他断定,今后,他是不能离开苏心禾身边的,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你必须走!”
突然被秦夜制住,苏心禾挣扎着,无奈那肩上的力量太大,将她牢牢地圈住,让她动不得分毫。
他不明白秦夜这突来的情绪是为了哪般,但是,她的决定是绝对正确的,是为了秦夜好,这一点,是不容更改的。
“我不走,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秦夜依然固执,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谁都不肯退让。
乌云慢慢地聚集,海面上吹起潮湿的风,空气中渐渐有了不平常地涌动。
海风一阵一阵,在不知不觉地加聚,引得船身开始晃动了起来,刚开始的感觉不太明显,以致于苏心禾没有提高警觉。
而在她与秦夜拉扯之间,海风愈烈,细雨飘散,慢慢地,下成豆大的雨点,淋湿了站在甲板上的俩人。
随着海风的加剧,船身的晃动更厉,俩人的身形也跟随着船身摇晃起来。
“秦夜,这里危险,快回船舱里。”
一个浪头打来,船身倾斜的弧度变大,苏心禾一个踉跄,跌在了秦夜的身上,船身晃动的力道,再加下苏心禾的体重,一下便将秦夜撞偏了去,他定了定脚,勉强稳住了身形。
大雨之下,狂风呼啸,苏心禾拼尽了力气吼出那一句话,可那微弱的声音却被风声吹散而去,尽数化在了雨中。
这一场暴风雨来得突然,悄无声息地潜入,让这一艘大海中的客船飘飘荡荡,随波逐流,危险异常。
“小心!”
又是一个浪头打来,苏心禾脚下一滑,向船边撞去,秦夜惊呼一声,足下一点,便向苏心禾飞跃而去。
可因为船头已经被雨水打湿,秦夜原本估算好的力道,却因为脚下打滑,生生多出了一段距离,俩人一拉一扯,一撞击之下,竟然就这样生生地翻出了船头。
秦夜手快,一把抓住了船沿,另一手拉住了苏心禾的手。
就这样,在摇摆的船头之上,苏心禾与秦夜俩人悬空而挂,随着浪头的拍打,左右摇摆着,一不注意,似乎就要滑落,永远掩埋在这片沧茫的大海上。
“秦夜!”
这突来的变故,让苏心禾心中暗自捏了把汗,脚下悬空的感觉,让她不敢乱动分毫,可即使这样,在狂风暴雨之中,俩人的身体仍然止不住地摇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