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回身,龙潜颇含忧虑地看着风鸣辰,看到风鸣辰与他对视,眼角微斜轻瞟,带过地上跪着的明德数人,这些人一定要处理。
明帝遇刺深究起来与风鸣辰脱不了关系,虽然有皇帝遗诏,但是朝中定有不少顽固势力阻挠女子参政,这时候不能留下丝毫把柄。
还有事情等着她处理,还不是失神放纵悲伤的时候,这个国家,现在有她的一份。风鸣辰转瞬回复清明。
“北王叔、华将军,父皇已去,此时怎能再动摇军心。父皇之死与蒙贼脱不了干系,家仇未报,国恨未消,我们有何颜面叩拜父皇!”掷地有声,回荡在帐中,双目一敛,威压涌泄,止住众人的哀嚎。
不愧是能让明帝破除祖制,提拔重用的人,简简单单一句话,一个眼神,皇家严谨大气的风范尽显,分明是跪坐在地上,却感觉犹如高高在上般的发号施令。
“暗影、暗卫,护驾不利,罪无可赦,唯死以谢帝恩。”锐利的眼神一次扫过重伤的数人,决不能留下你们。
话音未落,龙潜执剑,一招之下,暗卫全部倒地殒命。
“公主栽培之恩,小桃无以为报,愿以死谢罪!”捡起地上零落的刀剑,意味深长的眼神落到风鸣辰身上,剑身一横,血涌如注。
风鸣辰就看着小桃的身体慢慢倒下,那双慑人的杏眸一直未曾离开她的脸,那淡淡的一笑,宛如初见时的清丽可人,这一刻她看懂了,看懂了倒地之人眼里的解脱与留恋。人生若只如初见,多么美好的无奈。
她知道小桃对她是真的无法出手,就算上面有她的主子下令看守,她始终也没有伤害到自己,这就够了,无愧于自己十余年的亲近信任。只是各为其主罢了,风鸣辰懂的。
被龙潜凌厉迅捷的一杀震醒。对,这可是两军对垒的战场!
皇帝御驾亲征给暻军的士气带来多大的鼓舞,不言而喻,此时主帅殒命于战场,这军心岂有不动之理。何况还有京城的未定局势,四方他国的虎视眈眈。
“公主说得对,现在还不是悲痛的时候,为了皇上,为了暻国,本王就算拼上性命,也要将蒙军踢回老窝去!”北王风宇源率先表态,激愤不已,他与皇帝的感情自不用言明,心中如何不悲痛,但是他现在是接替明帝的统军元帅,怎么能自乱阵脚。
“不只要踢回老窝,要让他们全部为父皇陪葬!胆敢伤害我大暻的陛下,就要有死的觉悟!”
风鸣辰毫不掩饰自己的凶狠,这一世她在意的人,被蒙军夺走的太多,她隐忍的也够了!血债就要用血来还,不只是十倍二十倍,既然自己有了这个权利,蒙国,就给他们陪葬吧。
众将皆惊。
冷冷的视线滑过众人,“父皇的遗愿,灭蒙、强国、平天下,我愿穷尽我的一生将之一一实现,不管有多难!否则愧对风鸣辰这三个字!愧对父皇!”字字铿锵,宣誓天下。
“好!”华威受到风鸣辰霸气宣言的感染,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倚剑立誓,“老夫也聊发少年狂,舍了这把老骨头为国效一份力,灭蒙、强国、平天下!就做给天下万民后世子孙看看。”
“灭蒙、强国、平天下!”“灭蒙、强国、平天下!”群起而喊,豪气冲天。
收拾一新的中军大帐,守卫、卡哨,一丝不漏,地图、沙盘,分毫不缺,只是这坐镇之人,已经逝去亦已。
“我认为陛下驾崩一事不宜声张,一来军心不稳,二来朝中局势紧张,将陛下遗体先潜运回京,掌控京中事态,再诏告天下。”龙潜站在帐中,拱手向正座之上的风宇源进言。
风鸣辰身份已定,又有军职战功在身,自然是新的领导集团重要一员。
关键时刻舍命相随、一招定乾坤的龙潜在众人的眼中就成了风鸣辰的得力属下,加上风鸣辰既不阻挠也不承认的默许态度,被划入谋士的班子,也就有了论事说话的权利。
风宇源闻言默默点头,思量甚久,转而面对众人,“龙先生所言甚是,边关战事虽紧,但是时将入冬,蒙军那方也没有大的动作,想来今年不会有大的突破,倒是京城那边颇让本王担忧啊。”
这不是矫情,虽然他身处边关,毕竟是皇家硕果仅存的两位与明帝同代亲王,对于自己本族的事物岂有不关注不在乎的道理,尤其现在已经涉及到国家安危,皇室正统,作为族中长辈,比起其他大臣更加焦虑忧心。
“关键还得派人回去传召才是啊。”风鸣杰也蹙起双眉,喃喃出声。
话虽简单,但是这人选真不好办。必须要够分量,能制得住皇家旁支、异姓郡王,要压得住朝中那些别有想法的官员,一个不小心反而会被反咬一口,引起对诏书真假的怀疑,那更是一场轩然大波。
奈何,最佳人选风宇源现在是整个北方战场的最高军事将领,他要代替皇帝执掌君权,皇帝突然回京,必须要有顺理成章的理由,皇帝之前的遇刺受伤值得发挥。但是权力交接,风宇源一定得留在军中坐镇,分身乏力。
至于华威,很可能会有人拿西北“华家军”说三道四,谋反的大帽子一扣,恐怕他自己都是有去无回,而且这些年华家在朝中的势力大不如前,武将好说,但是那些文臣不一定镇得住。
“我回去。”一直沉声不语的风鸣辰一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一边似漫不经心地开口。
“九……镇国公主,您……?”风鸣杰意识到口误,马上改口,到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风鸣辰的提议。因为在座的大暻王侯、将领,没有人知道风鸣辰的深浅。
“明德公公拟旨,加盖御印,真的假不了,假的也休想成了真的。北王叔放心好了,小九既然敢接下,自然有小九的考虑,望王叔见谅,现在还不是说明的时候。另外,为了防止回京途中出现意外以及消息走漏,除了皇家近卫队,还需要再遣一对人马,以备不时之需,望大将军恩准。”这才正儿八经抬起头对上上座的风宇源。
“京中恐怕局势凶险,小九把握如何?”关切地回问。
他不清楚别人,还能不清楚自己的兄弟吗?否则他也不可能在风宇明登基之后还能活命。
那人的心思埋得极深,想别人所不能想,可以装聋作哑十年,只等谋定而后动,可见其心机。他敢册封风鸣辰镇国公主,其中绝对有常人想象不到的猫腻,而这风鸣辰一定不是普通良善之辈,所谓物以类聚,能以女儿之身得到明帝的赏识认可,必有其过人之处。
所以他不惊讶风鸣辰会毛遂自荐,选择回京处理后事收拾烂摊子,但是毕竟还年轻,疏漏在所难免,问清楚总归是好的。
“王叔上战场之前,也都是十足把握吗?战场瞬息万变,决策转瞬之间,不到结局谁也不敢妄下断言。更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此来说,我比谁都要适合一些,不是吗?”扬起浅浅一笑,果真巾帼红颜,醉倒众生。但是眉眼间的狡黠精明任谁也不敢唐突。
被这么一反问,风宇源明显一愣,“哈哈哈,小九果然是当得起这镇国公主的名号,你就挑一支部队吧!”随即扬身大笑起来。
短短几句话,却将行兵打仗之道暗含其中,直到此刻,他才真的敢相信,指挥出那样一场经典之战的将领就是他的这个侄女。
京中形势的确没有人比她更熟悉的了,久在明帝身边历练,对于朝廷表面祥和之下的暗潮涌动,想来也更加了然。听候明帝差遣,那么明帝暗中的力量她也能用的得心应手。加上率领军队,就算真的出事,也能兴兵镇压。思来想去,的确,此时,只有她更适合这一任务。
一老一少两只狐狸,默契地相视一笑。
“皇姐,我陪您回去吧。”风鸣辰帐中,风鸣澈露出小孩模样,讨好似的腆着笑脸,撒娇想要跟在风鸣辰身边。
“我回去一搅和,说不定更乱,你就给我老实呆在这,跟在修武身边学习如何领兵打仗,回来我要检查你的功课!”也难得可以脱掉伪装着的面具,风鸣辰没好气地丢了两个大白眼给腻在自己身边的风鸣澈,回复以前宫里痞痞的口气,“小叶,你就给我好好监督他。”
“是,公主。”小叶含笑看着难得孩子气的两人,人前,一个是温和睿智的公主,一个是懦弱乖巧的皇子,却都背负了太多的面具与责难。
尤其是公主,从那么小开始就默默支撑起一片可以容纳他们的天地,直到真正参与到对风鸣澈的精英教育中,她才明白这其中的困难,超乎想象,这样一个女子怎能不让人钦佩仰视。
听到帐外之人的求见,三人立马收敛嬉笑姿态,一个眼神,风鸣澈就随着小叶出帐,很多默契,已经无需言明。否则怎么有资格留在风鸣辰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