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惯常淡然恭敬的嗓音此时无法抑制的浮了颤音,如斯紧张,我不由得有些心软,从未有过的犯罪感非常不适时宜的来凑热闹。但是,现下可不是我心软又自我检讨的时候,毕竟,没有人在眼见着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时,生生的一巴掌将那好不容易费尽心机争取来的幸福给拍出去。
我半眯着眸子,一边痛得满脸打皱,一边目测着距离,语不成章的哼哼唧唧的只嚷着:“疼……呜……疼……”
莫寻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与此同时,脸颊更是俯近来,腾出右手来,就要触摸我的额心温度,问我:“哪里疼?是……”我见距离尚可,时机正好,猛然握住莫寻的右手,脸颊上抬,准确的擒住莫寻的唇,舌尖探进莫寻来不起抿唇的牙齿内。
做完这些时,我得意的朝上扬了扬眉,盈盈眸光盯着莫寻甚是无奈亦闪过短暂惊愕的眸子。
舌尖勾起,卷了他的舌,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
秋雨绵绵密密的扑打在身上,脸颊上,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只觉是自己一个人在玩属于小孩子的游戏,而身边的人,好似不过是局外人,由着我玩耍,不配合,亦不推拒,满满的,都是两个字——疼宠。
是的,莫寻他宠我,疼我。
不管我做什么,不管我做的事是多么的让世人觉得厚颜又无耻,不管他是多么的无奈,他终究不会伸手推开我,亦不会对我沉下脸来。
他唯一会有的,只是无奈,无奈之余,是深深的宠腻疼惜。
就在那个瞬间,我忽然便是决定了一件事,这个男子,我必然要牢牢的占有,占为己有,且,就是今天,就在这一时这一刻。
这样想着,我便是舌尖松开了他温温软软的舌,退离开他清爽温馨的口腔,终是贪恋,难免又趁机软软的咬了咬他的上下唇瓣。
做完这些,我真是安分的闷头在他的怀里,闷闷的,问他:“莫寻,我好不好?”
莫寻沉默。
想想,确然也是,这个问题太过难以回答,我尚且不觉自己是个好人,如何让莫寻来答?是实事求是的说,不好也不坏?还是阿谀奉承的说,主子是世上最好的女子?莫寻不是那种阿谀奉承之辈,谄媚言语自是不屑一说。至于那实事求是之谈,又恐怕我发怒,故而更是不好说出口。如此,也只得选择沉默,三缄其口。
那我换另外一个问题好了,我问:“莫寻,你喜欢我么?”这个问题,其实很早之前,我便问过,从他为了我去刺杀慕容相那一日开始,我便是问过,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时机,问过这个问题,但是,莫寻要么选择沉默,要么更多的时候是波澜不惊的语气,说着,奴才只是奴才,是主子的奴才,仅此而已。
其实,说到底,莫寻始终是未曾明言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而我这人,向来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主儿。
模棱两口的回答,只会让我更是自我感觉良好。
我原是想着,关于这个问题,莫寻也定是沉默居多。
但是,我听见了那么低沉和缓的嗓音,在我头顶悄然传来,那是犹如天籁的两个字:“喜欢”。是的,莫寻说,喜欢。
我只当自己是在幻听,将脸更深的埋在莫寻怀里,不介意自说自演的,吃吃的笑着继续道:“喜欢什么?容颜?心性?身份?……”
不待我问完,那箍在腰上的力道猛然加重几分,我听见了莫寻的声音,是真正的在我耳畔回旋:“只因是你。”
我愕然仰眸,直直的看着莫寻迫近而来的视线,那无波亦深邃的眸光深处,我第一次分明瞧见,一种是为专注的柔怜之光,我深深的,被吸引其中,无法自拔。
许久,我启唇,由着秋雨扑入唇内,只不确信的问:“你说,你喜欢我?”
莫寻点头,看着我,一字一句,极轻极轻,却是不可置疑的道:“是的,喜欢。”
如同懵懂的孩童只想确认拥有的真实感,我问:“莫寻喜欢夜婉宁?”
“是的,莫寻喜欢夜婉宁。”淡然轻唤的一句话,和着秋风秋雨,吹入了内心一角,如涟漪乍起,再难止息。
我眉开眼笑,问:“喜欢什么?”
莫寻楼紧我:“只因是你,所以喜欢。”
他将我放在榻上,我揪着他的袖子不肯放,问最后一个问题:“不是骗我,哄我?”
莫寻无奈的为我理顺鬓角碎发,道:“莫寻此生,永不骗您,之前不会,现在不会,今后亦是不会。”抬眉看我一眼,问,“需要起誓么?”
我忙笑着摇头,迭声道:“不用,不用,我信你,只要是你说,我便是全信。”
想了想,握住莫寻的手,问出最后的最后的问题:“为何今日终于肯告诉我?”我原是以为,这一辈子,莫寻都不会承认的。
莫寻眉眼间便是闪过一抹无奈笑意,看着我,道:“也许,正是因为莫寻一直未曾对您说这句话,所以,您总也是心生不安,总也是担心莫寻会离开。如果,莫寻说出这句话,您能够安心的话,那么,主子,莫寻是喜欢您的,从来到您身边的第一日起,此一生,喜欢的人,除了您,别无他人。”
那么长那么长的一句话。
我仰起脸颊,看着他,握着他的手,安静的听着。
许久,许久,笑着轻声道:“莫寻,这是这么多年来,你第一次对我说出这么长的一句话。”而我,是那么的喜欢听,我更紧的捏住他的手,“这一辈子,莫寻喜欢的人,只有夜婉宁,也只有夜婉宁。莫寻,我想,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忘记这句话。”
窗外雨打芭蕉,屋檐雨滴,室内厚重窗帘掩去室外天光,一灯如豆。
莫寻微叹口气,缓缓坐在床榻边,静静的看着我,眸光中漫溢的是无限柔怜。
我看着他,只是笑,傻傻的笑,眉开眼笑。
所有的言语,在此时此刻,皆成多余。
不知过了多久,莫寻蓦然侧眸看向轩窗处,我微疑,问道:“怎么了?”
莫寻回眸,手臂揽过我的肩背,将我护在怀里,只低声道:“院墙外有刺客,十一二人!”
我倒是不惧,只是微讶,若说我还是帝姑身份,休说是十一二人来刺杀,即便是几百号人前赴后继的来行刺,也是不足为怪之事。但是,我现今不是帝姑,我是身家清清白白身世简简单单的礼部侍郎王言之,生活圈子狭窄,没有什么知交好友,也没有什么仇敌冤家。若说有什么让人不耻之处,也只是觉得我王言之不过是当今圣上脔臣,有伤风化罢了,倒也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
那么,有谁,如此劳师动众,来刺杀小小的小人物王言之?又是怎样的理由,来刺杀王言之?谋财?还是,害命?
我也只是微微一阵讶异,倒也不愿去纠缠那所谓刺客之事,因为,此时此刻,在我眼里,再也没有任何一件事,比得了莫寻将我拥在怀里来得真实且大如天。
这侍郎府里里外外,又怎会没有我那皇帝侄子暗里明里派来的眼线?这刺客的事儿,且由着我那皇帝侄儿的人去应对。
我伸出双臂,紧紧搂住莫寻,将脸颊埋在莫寻怀里,只闷闷的道:“甭管他们。”
莫寻忽的轻笑一声,道:“还有另外一拨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是暗风带了人来——”莫寻蓦地顿下话音来,腾出一只手来,托起我的脸,凝视片刻,眸光骤然大变,低哑着嗓音失声,“主子,您——”
我咧唇一笑,伸手撕扯了脸上面具,露出本色容颜来,脸颊发烫,身子发热,指尖亦是火热。
我将滚烫的脸颊贴着莫寻质冷面具,舒服的嘤咛一声,笑嘻嘻的道:“是阴阳合和散,在江南,你离开我的那几日,我让人给我买了些许来,制成药丸,喏,袖袋里还有好几粒呢。不过,当时我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服用它——”我叹笑一声,手臂绕过莫寻脖子,身子在莫寻身上蹭了蹭,脸颊稍离莫寻质冷面具,看进莫寻眼眸深处,认真的道,“莫寻,你说,只是也许,因为这四个字,我心头只有烦躁,什么事都做不了,只想得到你,完完整整的得到你。所以,就在方才,园子里,你将我拦腰抱起,你看着我,满眼疼惜宠腻,我便是决定,今日,我必要做成一件事,那就是,牢牢的,占有你。如此,我才安心。”
我说:“莫寻,同样是阴阳合和散,我不是你,还有内功与极强自制力可以与药效抵制。”
我说:“莫寻,你能明白的,是不是?”
莫寻就那般默无声息的看着我,深邃无波的眸中,闪过太过的情绪。最后,终是缓缓伸手,柔凉指腹摩挲我的脸颊,有深沉的叹息声从莫寻喉间深处溢出,在莫寻将我慢慢放倒在床榻时,我听见莫寻沉缓的嗓音,那么动听,那么怜惜,莫寻道:“总也是如此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