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君毅说要护她。她想要相信。自己也曾笑话似的问过他,她若要吸小乌龟的血,他当如何?
其实当时,她就知晓了这个答案。只是,这个结局真正浮出水面的时候,还真是叫人心里发寒。
七娴心里清楚地很,君毅本就是一个大仁大义之人,保护拓跋归保护苗依在他心内始终是第一位的。作为黑铁战将的他没有拿出黑铁大刀向她劈来是不是已经算是对她很大的宽容了?
夜风凉凉,在耳边“呼呼”得响着,七娴蓦地就想起了战笙歌。他说过她下地狱,他会陪着。可是,她已经在去地狱的路上了,那男人呢?是在顾倾城的温柔乡里,还是在他的复仇大业里沉浮?
想来,前世里她是孑然一身。这一世,居然落得个相似的下场,七娴不禁心内苦笑。
如此,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七娴闭眼,却在刹那间瞥到一抹白色,照亮了漆黑的夜色。
七娴抬眼,心内的阴霾瞬间如冰融化,嘴角一抹笑容灿烂开来。
七娴睁眼,入目的是土黄色茅草搭成的屋顶。
茅草?怎么是更加复古的东西?七娴有点茫茫然。难道又被阎王给踢回来了?
突然,回忆如同泉水般涌了进来。那个时候,她确实看到了那抹偏执的白衣。
那个男人,战笙歌真的出现了。
她问:“你怎么来了?”声音轻轻得飘散在空中。
他答:“地动山摇。担心你。”语气平淡正常。
他圈住她,仿若护住珍爱的宝贝一般。
她笑望他,依旧是没有丝丝神色变化的脸庞,却沉稳得叫人安心。
“你陪我去了地狱,你的仇如何报?”她问。
“既要陪你,也要报仇。”他答。
她轻叹,在此时明明是两个不可兼得的东西,却被这男人说得那般理所当然。君毅在忠与情中选择了忠,而他却是贪心得两样都要。
虽是霸道无理,可她还是欢喜地紧。这样一个拿真心对她的男人,她如何再舍弃?
“若是生还,这一遭,我便陪你走了罢。”七娴轻道。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叫战笙歌的眸中顿起波澜。当日那句问话,没想到此时得到了回应。他的眼底,是深深的柔情。
“呜呜呜呜,我可怜的孩子啊,你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弃我老头子于不顾啊。我老头子可是日日夜夜守着你一年的啊。孩子啊,你快睁开眼睛看看老头子我啊!”耳边传来一阵貌似伤心欲绝的哭声。虽是悲伤的口吻,但那语气阴阳顿挫间,却是没来由的让人觉得好笑。
死?榻上的七娴挑了挑眉。她还没死呢。鬼门关前走一回,怎么一醒来就听到这么晦气的字眼。最重要的是,战笙歌那男人呢?
七娴转眼,只见一身着绛紫色袍子、满头银发的老人家站在不远处的桌旁,侧面对着七娴,被日光的阴影遮住,叫七娴看不清他的面貌。
此时,那人正哀戚戚地盯着桌上的某样东西,嘴里依旧是哀号的哭声:“孩子啊,我苦命的孩子啊!”却是只见打雷、不见下雨的那种干嚎。
七娴顺着他的目光过去,定睛一看,瞬间脸皮不自觉地抽了又抽。桌上一个小巧的花盆中栽种着的是一株纤细的淡蓝色的花儿。此时像是浑身蔫儿了似的,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气。
那老人伸出手去,停在半空中,似是想要抚上那花儿,却又像怕亵渎了它似的,一时不进不退,哽咽声也是瞬时止住了。
七娴直觉恶寒,诡异!这也太诡异了!她还以为是什么死了,结果居然就对着一株小花喊孩子。这老头子,估计脑子哪根神经坏了吧。
老头子转头,正巧与七娴的视线撞个正着。倒是叫七娴惊愣了阵。这张脸怎么也与他那头银丝挂不上边啊。鹤发童颜!真正的鹤发童颜!只见他那张脸稚嫩到堪比十七八的少年,唇红齿白,眸泛清光,再配上那一头彰显着年纪的头发,七娴只想大喊一声:“妖精!”
那老头子看了七娴一眼,突然清灵灵的眸子里怒气大盛:“你!就是你,杀了我的孩儿!赔!你陪给我!”说着还向七娴走近了几步,居然还真伸出了手来。
七娴黑线,这老头子,不仅一张小孩子的面孔,连性子都是这样的孩子气。
“呃……请问,老人家,跟我同来的那个人呢?”七娴忽略掉这人的疯言疯语,直接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死啦!”老人很是不满,“老人家?我这样子老吗?你好好看看我的脸……”说着将自己的脸凑到了七娴面前。明明自己叫自己老头子,却不准别人喊他老人家。真真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的典范。
七娴哪里顾得上什么老不老的问题,心底沉了又沉,脸色瞬间苍白,脑海里一直盘旋着“死啦”那两个字眼。
怎么可能?怎么会?她才要决定陪他走下去,他怎能就这样弃了她?
七娴瞬间坐起,心冷到已然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
那紫衣老头吓一大跳,没来得及退开,却被七娴一把揪住衣领:“他人呢?”
冷然决然的声音如同刚从地狱爬上来似的恶鬼,叫老头心内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