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面上笑容一僵,口中嗫嚅:“陛下莫不是将臣妾比作青鸾郡主口中的女皇武则天?臣妾举目无亲,朝中连个靠山都没有,臣妾又不比皇后娘娘凤仪威严,又怎么可能成为这女皇武则天呢?”
自鸾歌唱完“武代李兴”之后,墨恒对宸妃的态度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什么三千独宠,什么醉卧美人坏,在皇权面前,不值一提!甄皇后也曾美丽过,只是她太过强势,而如今宸妃则是犯了同样的忌讳,试图参政,是墨恒断断不能容忍的。
墨恒刚要说话,便被鸾歌嬉笑着打断:“阿公!鸾儿想到一个词,叫做,此地无银。”
“鸾儿真聪明。”墨恒笑着拍了拍鸾歌的脑袋,复又板着脸望向宸妃,“朕不过是想向爱妃要个答案,爱妃未免太多虑了。”
宸妃一直以来都被墨恒当做掌心里的宝捧着、护着、疼着,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吐了嫣红色丹寇的长甲紧紧揪着衣衫,裙摆都被戳破了几个刺目的孔。
“这戏曲也唱完了,范爱卿早些回府歇息吧。令堂也快七十大寿了,这攻占平城的事朕会安排旁人去,子以孝为先,范爱卿当早日为令堂暖寿。”
墨恒看似十分在理的要求,轻而易举堵了范珏和宸妃的口。
“谢陛下恩典。”
范珏刚要退下,一直冷静饮酒的墨渊忽而从座位上站起,轻笑道:“宸妃娘娘身上的裙子撕破了,听闻右相府上的秀娘绣工极佳,范将军莫要望了再捎几匹锦绣孝敬宸妃娘娘。”
“不……不用。哪里需要那么麻烦?”宸妃的语气有些慌乱,脸色渐渐惨白。
“怎么不用?宸妃娘娘往常所用的布匹不都是右相府上捎来的吗?”墨渊的话语中多了几分玩味,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抱着鸾歌的墨恒,“好的东西用多了,突然开始用不好的,怕会伤身。”
墨渊的意思无疑在说,右相府中的用度堪比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宸妃虽孑然一身,没有外戚隐患,但她与右相暗中勾结,其心难料。
墨恒听罢,脸色已经坏到极致,鸾歌见状,又狠狠心,火上浇油:“阿公。鸾儿听说武则天时期有个宰相叫狄仁杰,这女皇的位置呀,就是狄仁杰推着她坐上去的!”
宸妃就算再笨,到这个地步也明白了鸾歌的意思,惶然从座位上跌跌拌拌爬下来,跪倒在墨恒面前,泪眼迷离:“陛下恕罪,臣妾……臣妾对陛下绝无二心,对皇位更是……想都不敢想……”
“武则天没当上女皇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宸妃这样的小三,鸾歌是一直视为眼中钉的。念在上次华阳长公主难产,宸妃帮忙在墨恒耳边说了几句好话,放她父母暂时团聚,鸾歌本不希望再与她有何瓜葛,想不到这一次她又暗中找人挑拨墨弘与墨渊的关系,再忍她便没有必要了!
“陛下!你不要听青鸾郡主胡说八道,她只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你别听她的……”宸妃幽怨地目光望着墨恒。
“阿公,上回鸾儿说错了话,宸妃娘娘可没把鸾儿当做孩子对待。”鸾歌撇嘴,一副天真无害的样子。
“鸾儿说的是。”墨恒干笑着,放下鸾歌,回头对上范珏的视线,“这广德宫是后宫女眷住处,范将军最好避嫌。”
“臣遵旨。”范珏说罢,在众人焦灼的目光中退下。
墨恒挥了挥衣袖,向前迈开几步,转身对鸾歌说道:“朕好些日子不去看你阿婆了,鸾儿陪朕一起去吧!”
“好!”鸾歌朝着墨恒虚伪地一笑。
“陛下……”墨恒从头至尾都没有再给宸妃一线目光,娇媚的女子一瞬间苍老了百年,目光呆滞地坐在原地,口中喃喃,“臣妾是靠着陛下的庇佑才能活到今日,此后陛下弃臣妾于不顾,臣妾如何过活……”
墨恒的无情,鸾歌算是见识到了。
宸妃如此恳求,可墨恒连脚步都不曾停滞,快步向着未央宫的方向走去。
鸾歌心中酸涩,倘若今日被怀疑与右相勾结的人是甄皇后,恐怕阿婆也会落得和宸妃一样的下场吧。
自此之后,广德宫再也不复往日的繁闹,成为一座名副其实的冷宫,宸妃身边甚至连一个侍候的宫女都没有,经过墨恒的授意,广德宫的用度几乎被抽空,连饭菜吃得都是各宫的剩菜剩饭。一连三日,墨恒宿在甄皇后的未央宫,不曾踏入广德宫半步。
至于平城战事,朝中争议不断,而墨恒一直三缄其口,不给任何答复,也不派任何将士出征。
这三日,鸾歌夜夜重复着一个噩梦,宸妃哭红的双眼,青黑的眼袋总漂浮在她的脑海中,那日的情形,历历在目。
这日在繁阳殿,墨渊正自顾自下棋,鸾歌因为没有睡好,顶着一双熊猫眼,凑到他身边,扯一扯他的衣袖:“墨渊,鸾儿想去看看宸妃。鸾儿觉得她好可怜……”
少年微微眯起了眼眸,嘴角含笑:“她是长辈,你该去看看她的。父皇那样做,实在有些过了。”
“你不陪我去吗?”
少年皱了皱眉,点了点女童的额头:“以墨渊的身份,不适合去见她。”
“为什么?”
少年不语。
鸾歌只能自顾自奔出繁阳殿,临近广德宫的时候,鸾歌突然想起三日前被自己罚去永巷做苦力的宫女兰皙,既然宸妃境遇不好,兰皙就该与她同甘苦共患难。支了几个侍卫,去永巷带回了婢女兰皙。
彼时,宸妃正在广德宫中对镜自怜,见鸾歌蹦蹦跳跳领着被俘的婢女兰皙出现在自己面前,幽暗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恶毒之色,“小奶娃儿,不要以为你赢了一局,就可以押着本宫的人来广德宫炫耀!陛下虽然没有任命范珏为征北将军,但他也不曾放出你的父亲。他这样按兵不动,你就不好奇这其中的原因吗?”
鸾歌心下一沉:“什么原因。”
“因为你的母亲,陛下要用你的母亲华阳长公主和亲北朝!到那时,南北之战就能平息,不费一兵一卒!”
宸妃的话宛如天雷,震得鸾歌久久不能回神。
“你扳倒本宫的代价,便是彻底失去你的母亲!”
宸妃的笑声响彻了整个广德宫,即便鸾歌的耳力再差,她的面色也已经惨白到了极致。她的母亲已经出嫁多年,怎么会?怎么可能要阿母和亲北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