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夏,你的意思呢?”云妃含笑望向凌夏,此时我亦抬眼,这是从夜宴开始时,我第一次望向他。
“凌夏遵旨。”轰隆一声,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脑中绷断了。他愿意呢,他说他愿意。我捏紧了手中的酒杯。夭华满脸欣喜,父皇和云妃一脸满足,不停听到有人称赞两人是金童玉女,我笑,金童玉女,好一对璧人!我挺直着背坐在那处,没有像过去一样,以不舒服为借口,那样只会让人笑话。
那场晚宴持续了很久,散席的时候已是子夜。是翠儿扶着我走出增辉殿的,因为我发现自己的脚发麻,也有可能是喝了许多酒水的关系,头晕忽忽的。朦胧间望见母后的脸,她似乎在为我擦拭什么。我猛然间清醒,望向四周,我已躺在自己的床铺中,而母后,坐在我床边,俯身担忧地看着我,“你醒了,琉儿。”
我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浑身软绵绵的,我困惑的问道,“我怎么了?”
“你方才晕过去了。”母后审视着我的脸,“你喝了太多的酒水,告诉我,你怎么了?”她伸手抚上我的脸颊,“为何方才在殿上如此失常?”
“我太开心了,母后。”失常?恐怕之后母后才会发现我的失常吧。
母后叹了一口气,覆住了我的手,“是因为今日在大殿上你父皇将夭华许给凌夏,对吗?”她的话语正中我心头,知女莫若母,她早已将我的心思摸透了,“你不用否认,我已猜出个八九分了。今日大军归来,你无缘无故跑下城楼,我便心生疑惑,后来,你父皇见夭华与凌夏甚为亲热,于是起了联姻的想法,直到方才大宴中,你的失常,母后没有那么愚笨,如此明了的事,我又岂能看不出?”
我再也不想狡辩什么,一头栽进母后怀中,“母后,已经是定局了,是么?无论怎样,都已成了定局。”
“傻丫头,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是在寻常百姓家,亦是如此。”她叹了一口气,把我拉起来,“难怪我想要帮你早日结一门亲事,你死活不愿意,原来你一直在等那凌家的公子。”她一脸恍然大悟,“也是,那孩子任谁见着了都觉着讨喜,凌家又是世家风范,若你嫁过去,日后定然是幸福的。只是现在。”
我咬住唇瓣,“别提了,母后,凌夏在大殿上面也接受了不是吗?”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想到当年他离开之时对我说的那些话,那些神情,如此虚幻飘渺,他终究是不可靠的。
“你要他怎么办呢?”母后忽然说道,“即便是他心中不愿意,他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吗?如果那么做,你父皇的台阶怎么下,云妃的台阶怎么下,还有有夭华,那个孩子那样骄傲,她会怎么样?”我身体一僵,顿时被母后的一番话所惊醒,是啊,为何我没有想到这些呢?原来我身体里面,也存在着自私的因子。
“傻丫头,人无完人,而你的眼中总是容不得一点沙子,如果永远都是这样,我怕你不会幸福埃琉儿,如果凌夏对你也是有心的,母后就去和你父皇说,让他收回成命。”
我一愣,呆呆地望着母后,“母后,覆水难收,君无戏言哪,父皇如何拉下颜面收回今日的赐婚?更何况是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罢了,母后,无需为琉儿再伤神了,琉儿,也只想随波逐流。”我有些悲戚的笑了,谁知到我是不是剃头胆子一头热,而凌夏呢,我始终猜不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从头到尾,我都不了解他。
次日,我去曲溪别苑,宜妃见着我,就说我面色苍白。她带我去观摩她新画的画卷,我也无心地敷衍了两句。
宜妃放下手中的画卷,侧目望着我,“你笑的勉强。是否有心事?”
我抬眼望着窗外,忽然问宜妃,“娘娘有没有很重视的人和事物?”
宜妃愣了一下,走到窗边,往外望去,我来到她身边,发现她的双眼似乎蒙上了些什么,“有埃一幅画,一株月季,还有,雪都是我很喜欢的事物,而且,以前有过很想要重视的人。”从我认识宜妃以来,她总是喜欢靠着窗眼眸似乎透过厚厚的宫墙望向某个地方,我感觉,她是个有故事的女子。
“那如果,如果有外界的力量破坏了这些美好,或者是,阻碍了这些,你会怎么样?”
宜妃的眼神瞬时黯淡了下来,她回身望向我然后说道,“记住雪琉,如果是这样,你千万不能顺从,因为顺从就是屈服,屈服就是把自己关在牢笼里面,永远都出不去,直到老死,就像我一样。”她声音越说越轻,直到意识自己说错了话,“哦,对不起,我多话了。”
我摇摇头,而宜妃又换上了方才那张温和的笑脸。不知为何,我忽然觉得她的笑容似曾相识,在哪里见到过呢?那唇角弯起来的弧度。曾经有人告诉过我,想要的东西,一定要想尽办法得到手,否则,终会后悔,我脑海中浮现三年前那晚在玉台,段临宇说的话。真的觉得,宜妃方才一霎那的神情,好像那晚的段临宇。
大军回到都城已经有月余了,所有在那场战役中立功的将士都被提升了职位,我也从宫中听说,父皇已经升凌家两位公子为一等护卫。
“凌家日后呀,荣华富贵都享用不尽啦,连陛下最宠爱的女儿都要嫁过去了,恐怕,日后凌家独占朝野呢。”
“陛下和云妃娘娘似乎决定下月十号就把喜事办了。”从曲溪别苑出来的时候,在转角处,便听见两名宫女在那里低声谈论,一见到我,立刻闭上了嘴。我低头无声的越过她们,心里还是微微地疼痛。还未走到玉台,便与一人撞上,我一惊,抬头,“翠儿姐姐?为何如此慌张?”翠儿面色苍白,见到我更是惊惧,我低头朝她手上看去,竟是血迹。
“你。”
“公主!”翠儿哭了出来,“你快去看看尹妃娘娘吧,娘娘恐怕,娘娘恐怕。”她已经泣不成声,我僵直在那里,“翠儿姐姐,你说什么?今儿个早上不是还好好的?”我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翠儿猛地摇头,“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公主,娘娘方才,吐了好多血,好多。”我听不见她下面说了什么,因为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奔回了含鸾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