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莱迪站在谷仓院子的中央,其他动物围在他的四周,看金克斯用手绢把弗莱迪的眼睛紧紧地蒙上。然后他们全都围上去,拉着他转了四五次圈,转得他失去了方向感。动物们还交换了各自的位置,这样他们说话声音的方向与弗莱迪原先看到他们所站的方向就不同了。最后,金克斯说:“出发!”
不过,弗莱迪可不是个饭桶侦探。要去那个池塘,他首先得走出大门,穿过马路,越过栅栏,然后走过一段浅浅的山谷,再上另一条马路。穿过这条马路后,他就到了梅西农场。虽然他并不知道池塘的确切位置,但是如果他保持方向不变,他肯定能走近池塘。另外,像其他动物一样,他能闻出水的味道。因此,他知道要找到池塘不会费太大的劲。至于出发时要找准方向,并一直保持这个方向不变,并没有什么诀窍。因为不管什么风,总是从西面一阵阵地吹过来,只要他让风一直吹着他的右脸,他就不会走错方向。
他等了一会儿,直到风渐渐地变大才开始动身。此时,风吹在他的左脸,他便向后转身,出发了。动物们发出了一阵低低的欢呼声。但是金克斯制止了他们,“嘿,别出声,行吗?”他说,“如果他一走对,你们就告诉他,他当然能找到池塘了。你们如果愿意跟着,就跟着来,但是必须保持沉默,否则我们就取消打赌。”听他这么一说,动物们便安静了下来。
弗莱迪走出大门,穿过马路,跳过沟渠,艰难地翻过铁丝栅栏,然后沿着缓坡向下走去。他时不时地停下来,等着下一阵风吹到他的右脸,以此来确认自己还在继续往南走。这片浅山谷是一块巨大的打草场,碰不上什么沟渠、树木或者栅栏,因此弗莱迪完全有可能到达梅西农场,完全有可能找到池塘的——但是,就在他走到坡底的时候,风向变了。
风逐渐变成了南风,并且越来越小,越来越向南偏。这样,弗莱迪跟着风吹在他右脸的感觉继续向前走,也就偏离了方向。不一会儿,他就向东走了,沿着山谷向上走去,而不是向南越过山谷。由于是在谷底的平地上走,因此,弗莱迪丝毫没有注意到发生的变化。过了几分钟,风完全停了,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弗莱迪干脆也停了下来,在等着刮风。他能听到其他动物的呼吸声,听到他们在他身后的脚步声,但是这些对他来说,于事无补。这时刮来了一阵风。可风是从正前方,也就是从东面吹过来的,这一点他当然是不知道的。所以他又开始转身,直到风吹到他的右脸上,继续开始向前走。几分钟之后,平地毫无疑问又变成了缓坡,这与他所预料的正好一致。这样弗莱迪又踢踢踏踏地走上了来时的路。
他身后的一些动物开始咯咯笑了起来,你戳戳我,我戳戳你,但是金克斯耷拉着耳朵,狠狠地盯着他们,动物们只好安静下来。弗莱迪继续往前走着,摸索着翻过栅栏,穿过马路,然后在离比恩农场大门不远处越过农场的栅栏。爬小山,过院子,只差几码他与自己的家——猪圈失之交臂。然后,他扬起鼻子,嗅了嗅。“我闻到水味了。”他说,“猫儿,你最好去把垫子拖过来吧——再过几分钟,垫子就是我的了。”
弗莱迪确实闻到了水的味道,但是这不是梅西农场的池塘,而是他自己农场的鸭塘。比恩先生的两只白色鸭子——爱丽丝和艾玛,正在鸭塘里游泳,她们时不时地翘起屁股,一头扎进水里,在肥沃的泥里寻找只有鸭子才会享用的佳肴。她们的叔叔卫斯理身材矮小,非常自负,现在与她们一起生活。此时,他正在岸边的牛蒡叶子下打盹,没有听到弗莱迪过去。蒙着双眼的弗莱迪慢慢悠悠地走过去,在水边停下,他的脚正好重重地踩在鸭子肥大扁平的右脚上。
卫斯理叔叔一下子醒了过来,扯着公鸭嗓子愤怒地嘎嘎大叫起来,“哎哟!”他叫道,“你这只愚蠢的笨猪!”
弗莱迪拽下手绢。“噢,对不起!”他说,“我太不小心了。”他向四周看了看,“我不知道梅西先生在这儿养鸭子。这地方真不错,和我们比恩农场的鸭子池塘一个样。”随后他瞪着卫斯理叔叔使劲看了看,“噢,你……你是卫斯理叔叔!你在这干什么呀?”
“哎呀,”鸭子边说边单脚跳着——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试图挽回自己的尊严,“先生,我在忙我自己的事情。我建议你别多管闲事。”
“是的。”弗莱迪说,“那正是我…… ”
“对不起,”卫斯理叔叔继续说道,“不管你做什么事,都不应该做这样的蠢事:蒙着眼睛,跌跌撞撞地来这里踩踏一个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家前院欣赏自然美景的公民。”
“可是……”弗莱迪张口说道。
“作为一名公民,我拥有自己的权利。”鸭子继续边说边单脚跳着,“并且还要捍卫这些权利。”
“好吧,那你就继续这么做吧。”弗莱迪说,“但是你能不能不跳了,我无法和一个站都站不稳的人说话。你中午吃什么了?吃蚂蚱了吗?”他转身对金克斯说,“这些鸭子怎么跑这儿来了?怎么……”其他动物实在忍不住了,个个捧腹大笑起来,弗莱迪只得打住。
动物们颇费了一番工夫,才让弗莱迪明白了所发生的一切。甚至在他已经明白自己是如何走了一大半路,但由于风向发生了变化,又返回到出发地之后,他还是感到很困惑。“我还是不明白。”他看着山谷对面的梅西农场说,“我不可能同时在两个地方,我知道这是梅西农场的池塘,可是……可是我知道我又回来了……”
“好了!猪儿,请相信我们!”金克斯说,“你的确回到了比恩农场。我还可以告诉你几天以后你会在哪儿——你会在森特博罗电影院的售票窗口前,要求买两张电影票。”
爱丽丝和艾玛游了过来,在她们的叔叔身边忙得团团转。她们俩扶着他跳到池塘边,将他受伤的脚伸到凉水里。弗莱迪再次表示了歉意,但是鸭叔叔闭着眼睛,扭过头去,脸上露出一副鸭子所特有的那种痛苦的表情。
“好了,弗莱迪,花栗鼠正等着你呢。”金克斯说,“这次睁着眼睛去找池塘吧,我跟你一起去,以免你再转圈回来。”他对着猪儿咧嘴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他很聪明,知道为自己的胜利而沾沾自喜没有任何好处。
他们终于来到了梅西池塘。花栗鼠从洞里爬出来,“这么踩着点来。”他粗暴地说,“你还以为是你在帮我的忙,而不是我在帮你的忙呀。”他怒视着弗莱迪,说,“你认识一个叫艾哈先生的人吗?”
“什么先生?”猪儿问。
“艾哈!艾哈!”花栗鼠厉声说道,“你听不懂英语吗?”
“你不打嗝我也许能听懂。”弗莱迪反驳道,“那么,有人叫艾哈,怎么了?”
“如果你安安静静地坐下,我也许会告诉你。”花栗鼠激动地说。像所有花栗鼠一样,他说话急促,边跺脚边摇尾巴,还不停地跳来跳去,就像有针扎着他一样。花栗鼠这些动作很难让别人与他进行正常的交谈。“前天,我在我姐夫家做客。比恩农场北边那条路正在比恩树林与大树林之间,我姐夫就住在那儿。他邀请我去参加他的生日聚会。我还得给他带件礼物。我想,如果不带礼物会有人说闲话的。
“当时,我正要回家,突然看见两只老鼠从路上走来。我不喜欢老鼠,所以便藏到石头墙里。他们靠墙坐下休息,其中一只老鼠说:‘这是老比恩的财产,是不是?’
“‘一点儿没错。’另外一只老鼠说,‘我想,他是我们名单上的第三个行动目标。’
“‘我们什么时候对老坎皮奥的财产采取行动?’第一只老鼠问,另外一只答道:‘艾哈先生一到旅馆,我们就开始行动。西蒙想让他接着夺取比恩农场的财产。但是艾哈说不行,我们得先夺取坎皮奥先生的财产。’
“‘能回到比恩农场真是太好了!’第一只老鼠说,‘伙计,老西蒙不高兴才怪呢!他肯定恨比恩农场的动物们——尤其是那只自作聪明的猪。他说艾哈先生一得到比恩农场,他就把那只猪做成标本,放在前面的院子里展览。’
“他们说到这儿,偷偷地乐了好一会儿。接着又说这个艾哈如何如何的聪明,好像他正计划将我们这一地区的所有农场都据为己有。但我还是弄不明白,他怎么能办得到。”
“我能明白。”弗莱迪说,“这比我想象的要严重。”他对花栗鼠讲述了发生在“湖边”旅馆的事情。“你也知道,他毁坏了房子,吓跑了主人。然后,我想,他会以低价买进房产。菲尔莫尔夫人破产了,她不得不卖掉旅馆,卖多少都会卖的。但是你听着,你知道这个艾哈吗?或者他住在哪儿吗?”
“我猜他们俩也不知道他是谁,甚至连西蒙也不一定知道。他们只在晚上见过他,他总是戴着面具。他每天晚上都在某个地方见他们,他们都很怕他。好像如果他们不听从他的命令,他就会砍断他们的尾巴似的。这不会给他们的身体带来什么严重的伤害,但是很伤他们的自尊心,使他们看上去很蠢——就那么一小截短尾巴。”他突然不说了,怔怔地看着弗莱迪。“真对不起!”他说,“我忘了你的尾巴了。”
“没关系!”弗莱迪说,“我的尾巴天生就这么短,如果我有条长尾巴,还真不知道拿它怎么办呢。我的尾巴很好,别人也许不会对它有什么好印象,但是我喜欢。”
“嗯哼!”花栗鼠说,“好吧,我想尾巴长短不会带来多大的烦恼。”他看了看自己漂亮的长尾巴,又瞟了一眼弗莱迪的尾巴。“就这样吧,”他说,“再见。”说完就钻进了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