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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伯特伦到访斯奈尔佛科斯 (1)

阿多奈拉姆的叔叔使劲踩着油门,还有不少路要走,他们想赶在天黑前回家。车一路颠簸着,罗纳德不得不拼命抓牢横木,几乎没什么时间来思考。不过他也想过了,没什么好担心的。这样过了差不多两小时,又等来了雅各布。他在窗外招了招手,罗纳德开门让他进来。

“跟他们说过了,”胡蜂说,“他们觉得你带着伯特伦熬个几天,就可以再带他逃回来了。也许再逃一次,阿多奈拉姆家人就烦了,就会让比恩夫妇收养他了。”

“好的。”罗纳德说,“可我才刚刚结婚不久,你明白的,总不能就这样丢下新婚妻子,跑出来寻求什么历险。”

“噢,我和凯克莉塔说过了,”雅各布说,“她说你肯为阿多奈拉姆做这样的事情简直太棒了。她说你勇敢得不得了。等你回去的时候,就有一大堆了不起的历险故事可以跟她说了。”

没有一只公鸡听到这样的奉承话会不一头栽进那些本来不愿意的事情中去的。罗纳德挺起了胸膛,同时又想显得谦虚一点儿,可是完全做不到。“嘿,什么呀!”他说,“老伙计,没什么勇敢的,你晓得。这是职责所在。义不容辞啊,对不?不过,我是挺勇敢的,嗯?”

“像狮子一样勇敢。”

“瞎说什么呢。”罗纳德嗔怪道,“哎,哎,你去跟他们说,我会努力不辜负大家的期望的。绝不害怕,我会凯旋的。”

“大英帝国期待每一位尽责的好男儿,是吧?”雅各布说,“就知道说这种话。哎,我得走了。要是一个星期之内没有你的消息,我们就知道你逃不了了。金克斯说,如果发生这种情况不要担心——大伙儿会来救你的。再见。”

罗纳德把自己说得那么勇敢,于是也当真觉得自己勇敢起来——人们也常常都是这样。六点钟的时候车子在一家餐馆门口停下来,叔叔婶婶进去吃晚饭。他们叫伯特伦待在车子里,晚饭没有他的份儿。不过伯特伦也不需要吃晚饭,这对他算不上惩罚。而对罗纳德来说,在控制室里有一盒子玉米粉,也没什么难熬的。

到达河边那屋子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到底是应该现在就把伯特伦揍一顿还是等到第二天早上,在这点上夫妇俩发生了一些争论。不过他们都累坏了,决定还是推迟一点儿,等自己精神养足了再好好教训那小子,于是打发伯特伦到谷仓休息去了。

罗纳德驾驶着伯特伦来到谷仓,立刻就打开门跳了出来,伸伸翅膀。这一夜温暖和煦,起先罗纳德想在外面的树枝上歇一夜,后来觉得最好还是算了。要是经过这一天的疲惫他睡过了头,没能在阿多奈拉姆的叔叔走进谷仓之前回到控制室,那他们就会觉得伯特伦病了,就要去找医生来了。这下他们就会发现这其实只是个发条玩具,根本就不是阿多奈拉姆。

于是罗纳德带着伯特伦来到窗边,背靠着窗户,打开小门,这样清风可以吹进控制室来。他就睡觉了,而伯特伦就这样站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公鸡是被一声“阿多奈拉姆”的喊声叫醒的。他赶走眼皮子上的瞌睡虫,拉了拉右边的杠杆,伯特伦转过身来朝外走去。

“噢,”阿多奈拉姆的叔叔说,“你都穿好衣服起床了?那我叫你怎么不答应。”

“对不起,先生,我没听见。”罗纳德说。

“嗯?小子,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叔叔惊奇地瞪着他。

“感冒了,”罗纳德说,为了证明,他还抬起袖子擦了擦鼻子。

“用手帕!”叔叔说。

“没有手帕。”罗纳德说。

“这个借口不错,拿着。”叔叔说,“来,拿上这个锄头,在我吃早饭的时候,你要去掘上一小时的土豆。然后再回来挨揍。然后婶婶会给你早饭的,再挨一顿她的揍,你就可以回去继续掘土豆了。”

“是的,先生。”罗纳德说。于是伯特伦接过锄头,大步朝土豆地里走去。

阿多奈拉姆的叔叔奇怪地看着他的背影。“他走路怎么那么僵硬,”他自言自语,“这个年纪又不会得风湿病。哎,也许抽他一顿就好了。”

伯特伦掘了一小时的土豆,因为他完全不需要停下来休息,所以他干完了四个男人一小时才能干完的活。对罗纳德来说,锄地好玩极了。可是,“这也不太好吧,”他回屋准备挨揍的时候想道,“看见伯特伦这么能干活,他们就不会再让他走了。”

“喂,小家伙,”叔叔说,“过来趴在我的膝盖上。”

伯特伦跪下来,身子压在叔叔的膝盖上。

“别再发出那种吱吱呀呀的声音了。”叔叔说,“老天,你长胖了不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啊。哼,以后只有面包和水吃,看你还长不长胖。”他说着揍了起来。

可他并没有揍多久。事实上,在揍了第一下时,他就像上次婶婶打伯特伦那样,痛叫着甩开了手。而且这次他痛得更厉害,因为他的手落在连接伯特伦的腿和身体的一条铁铰链上。

“起来,你这个该死的!”他吼道,“叫你把砖头放在衣服里。鲁埃拉,马鞭在哪里?”

婶婶拿来了马鞭,叔叔用马鞭抽起了伯特伦,直到抽得自己都累了。每当鞭子落下来的时候,罗纳德就抽泣一声,假装被打疼了。开头罗纳德还乐在其中,然而他想起来这些鞭子本来是要打在他的朋友阿多奈拉姆身上的,他就生气了。他本来想让伯特伦打阿多奈拉姆的叔叔,可是又怕这样一来会被他们关进监狱。他想了一会儿,想起来本大叔曾经调过那个麦克风,于是他把声音调大了,喊道:“哎哟!痛死我啦!哎哟喂!”

哎,你们知道把收音机声音调大了会发生什么情况吧。伯特伦也一样。阿多奈拉姆的叔叔婶婶大叫着跑了出去,而远处山头上正在耕地的农民,或正在洗刷早餐盘子的主妇,都停下手中的活儿,抬头远望,说道:“妈呀,杀人了?好像是从史密斯家那边传来的。”

罗纳德号了好一会儿,最后他停下来走到门外。阿多奈拉姆的叔叔婶婶正在窃窃私语,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白纸。他们一看见他就停住了。

“不许再发出那种声音了,”阿多奈拉姆的婶婶冲他说道,“妈呀,邻居们听到了会说什么?”

“我们再不打你了。”叔叔说。

罗纳德调小了音量说:“好的。”

“进去吃你的面包、喝你的水吧。”婶婶说。

“我不想吃东西。”伯特伦说着,拾起锄头又回土豆地里了。

这回他不干活了。他把锄头靠在一棵树上,自己坐在草地上。没多久就听到一声:“阿多奈拉姆!”他没有动,叔叔很快出现在眼前。

“起来。”他说。伯特伦仍旧不动,叔叔抬起脚来踢他。于是,当然了,他伤着了自己的脚趾,痛得直跳。

“我说小子,”他跳完后说道,“有些事情你要搞清楚。第一,你要像平时一样在田里干活;第二,你要是再恶作剧地在身上揣石头,我就打到你忘不了为止。”

伯特伦调大了麦克风说道:“什么?”六英里外都能听到这声音。

“安静!”叔叔说着,担心地四处看看,“好好,我不打你了。可你得起来干活,你要是不干活,就没饭吃。”

“我无所谓。”伯特伦说。

“什么!”叔叔叫道,“你敢这样跟我说话?”

不过罗纳德已经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话了,他又调大了音量号道:“我不吃饭,我不干活!”叔叔捂着耳朵逃跑了。

“呃,你说,接下来会怎样呢?”罗纳德自言自语道。接下来的事可真叫人大吃一惊了。伯特伦还是昨天早上上的发条,现在劲走完了,他忽然直直地躺在了地上。

罗纳德这下麻烦大了。他进出的那个门是在伯特伦的背后,现在打不开了。他能摸到给伯特伦上发条的那个钥匙,可是他力气太小了拧不动。他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来什么,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自己真是个笨蛋才会答应来这里。

伯特伦在那里躺了一个来小时,婶婶来了,她来看看自己能不能把他骂去干活。

“你这个懒鬼,”她说,“自己不觉得丢人吗,有那么多活要干,你倒躺在这里!”

“我病了。”伯特伦虚弱地说,“我起不来了。”

她瞪着他,皱起了眉头。“哼,谁让你不吃早饭,”她说,“这个样子能怪谁?”

她站在那里又和他吵了一番,他坚持说自己病得起不来了,于是她跑去叫自己的老公。

“要是他真的病了,”她说,“你得把他弄到屋子里去。”

阿多奈拉姆的叔叔俯下身子想来抬他。

“别,别,痛,”伯特伦说,“不要碰我。”罗纳德害怕他们一抬起伯特伦就会发现真相。

“我看得叫医生来了。”叔叔说。

“胡扯,”婶婶说,“为这个没用的小东西,花一大笔钱去请医生?我才不干!你这下后悔没让那些人领养他了吧。要他有什么用?”

他们吵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叫医生来。

默多克医生是一位红脸白胡子的老先生,戴着一副总是要掉下来的眼镜。“哎哟哟,”他一看见伯特伦就说,“这是怎么了呀?”他摸了摸伯特伦的脉搏。“脉搏很弱。”他说,“我看是饿坏了。”他严厉地盯着叔叔婶婶。

他们俩一起解释,这孩子怎么不肯吃早餐,他们把他喂得有多结实,他们对他有多好,等等。

“好了好了,”默多克医生说,“我都知道。我今天早晨去给斯科丝老太太看风湿病的时候,就听到他的号叫了。你们对他是不是有点儿太严厉了,嗯?”

说完,他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伯特伦的胸口去听心跳。

“医生,”罗纳德说,“把他们支走,我有话跟你说。”

在应该听到心跳的地方,听见这样一番低语,默多克医生着实吓了一跳,眼镜都掉落了下来。不过就像大多数医生那样,他对病人身上突发什么稀奇的事情都见怪不怪了。他戴上眼镜,把叔叔婶婶打发了出去,尽管他们并不太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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