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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源平时代 (5)

当然源赖朝懂得玩儿这个把戏,也就知道它的危害。所以好景不长,在源赖朝收拾完源义仲之后,根本没有班师回镰仓的打算,向西,继续向西,讨伐平氏军队。在之后一系列战役中,十分耀眼的明星是源义经同学。为了方便大家了解,这里隆重地捎带介绍介绍。义经同学是源赖朝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当年老爸源义朝战败,因为老妈长得漂亮,被平清盛收为小妾而自己免遭一死。话说这源氏都占了长相的光了,当初源赖朝也是因为相貌逃过一劫,这次他也是大同小异的原因,果然是兄弟啊。保住小命儿之后,他就一心想报杀父之仇,先在寺庙里学武,觉得差不多了,又投奔了奥州藤原氏大当家藤原秀衡。这藤原秀衡也是个大地主,财大气粗,后面还会提到,这里先暂且不详细说了。后来听说哥哥源赖朝举起大旗正和平氏在富士川开战,这心地单纯的源义经当机立断要去投奔。之前说了,入伙是要出份子钱的。

他没别的,当时名气也还没混出来,只有三百骑跟随而来。不过这些人都没用上,等他们到了那里,战争都结束了。一群鸟儿就吓走了平氏数万部队!他当时肯定想,无奈啊,真可惜,要是我吓跑的该多好。这不,他真正意义上参与的战争是和源范赖一起干掉了源义仲。义经小兄弟介绍完了,咱们接着说行军作战的事情。话说平氏趁源氏骨肉相残,把势力延伸到了福源城。要说源赖朝原本没打算积极西进的,但是平氏占了此城,就非打不可了。为啥?给您讲讲此城的地理位置就知道了。

它离京都大约五十公里的距离,西面、北面是山,东面是茂密的森林,南面是海。五十公里,开车最多也就半小时,当然那时候没汽车,但是有马啊。而且刚刚也说了,此城地势险要,要是不及早拿下,等平氏经营时间一长,更是心腹大患。于是就有了源赖朝、平氏搭台,咱源义经唱戏的一出。什么戏?一之谷奇袭。简而言之,就是义经小兄弟领着几十人放火、偷袭,搞掉了平氏大军,以此为基础,收复了福源城。这个战争经过不是主要的,咱们着重要讲的是后面的事情。按理说平了源义仲,赶跑了平氏军队,该论功行赏了吧。源赖朝也确实是这么干的。大家排排坐,等着吃瓜果。

主帅,源范赖,有赏!监军,有赏!普通武士,封你为“地头”——基本可以理解为架空庄园主而负责庄园所有事情的职位。通过此役声名远播的源义经,啥也没有。为啥偏偏他没有?这要说说源赖朝了。这家伙自从富士川之战以后,基本上不用亲临战场了。不用作战了,剩下的事情有什么可做的?琢磨着维护统治,扩大地盘呗。之前咱也提到过,源赖朝自己的直属部队不多,剩下的都是手下将领带过来的,名义上他是主公,但是也深深地担心出现下属的下属不是我的下属的情况,所以慢慢地就养成了猜疑多虑的性格。这源义经虽然是自己的亲弟弟,但是和同为关东较大势力的藤原氏过从甚密,又这么年轻能打,深受下级武士的拥护,能不防着吗?后来估计他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总不能一点儿好处都不给吧。正巧京城周围治安很差,武士肆意妄为,于是安排源义经去办理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源赖朝懂得政治,还有一个人也懂,那就是后白河法皇。他一眼就瞄准了源氏兄弟的矛盾,正好挑拨离间为我所用。按照当时源赖朝颁布的御家人制度,家臣受封赏,必须由主君来给予或者来向更高主君申请给予。后白河法皇也知道他这个规定,但就是直接给了源义经官职。源义经也傻,得了官职你就别显摆了,可他不,偏偏自己写了一封信给哥哥。

这一下更刺激了源赖朝敏感的神经,于是他写信给源义经身边的人,要求远离源义经小兄弟。小兄弟原本想向哥哥炫耀炫耀的,没承想大哥真生气了,赶紧写信解释,表忠心。那也于事无补,接下来的讨平氏战争就是没你份儿了。谁是主帅?还是源范赖。就常理来讲,源范赖也打过不少战役了。前面提到的几乎都参加了,不过他可不是军事方面的天才,而且还很平庸,人送绰号“饭桶将军”。没了战神源义经的帮助,这作战也是不太顺利。后来还因为粮草接济不上,渡海又没有战船,一时受困。这时候源赖朝肯定很生气,咋就这么不争气呢!给我长点儿脸行不?实话实说,还真不行。没辙了,还得义经小兄弟上。还不错,让他赶上了源平两家最后的大决战。1185年 3月 22日,源义经率领部队在九州登陆。这是平氏最后一个据点了,攻下来,天下就是源氏的了!兴奋啊,激动啊! 3月 23日夜,他的部队抵达坛之浦。这时平氏大掌柜平宗盛也急了,你源义经欺人太甚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人乎?而且我们不仅有牙齿,同样也有战刀。小样儿,来吧,老子跟你拼了!

24日早 6点左右,大掌柜亲自率领所有能带得出来的士兵,驾船赶到坛之浦。你们一群北方旱鸭子,不是陆战厉害吗,我就和你打水战。可能你注意到了,之前讲两军作战经过从来没有具体到几点钟。因为你要想研究历史,做出一门学问,时间是最重要的。而要是作为了解,只要能搞清楚事情发生的前后顺序就可以了。咱这次强调时间,在海边生活过的朋友可能就明白了。对,潮汐!坛之浦位于现在的马关海峡,左临日本海,右临太平洋。在这里,洋流方向会每天变化四次。具体来说,早 6点海水由东向西流动。到早 8点时,会改成自西向东流,并渐渐增强,直至下午 3点再改为自东向西流。当时两军的位置,平氏军队在西,源家军在东。平宗盛选择早 6点出击,正是因为懂得洋流很快会转为自西向东,到时顺流而进,事半功倍。果然不出他所料,到了 8点左右,平氏军队开始占据地利优势,对源家军猛打猛冲。这时平宗盛坐船上,肯定在想:这就叫风水轮流转,该你们倒霉了!

当时局势也是非常不利于源义经、源范赖,他们已经被赶到附近海域的一个小岛上,凭此负隅顽抗。战役就这么胶着着,平氏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可总也不能彻底摧毁对方。源氏想出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杀舵手的损招,也没能转变劣势地位。平宗盛继续他的“风水轮流转”的战法,很快就到下午 3点了,这风水跟着就转过来了。要说平宗盛也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你既然懂得利用洋流,为何不完全搞懂这附近的水文情况啊。源家军可不像平氏部队那么没用,一旦占据动力优势,立刻大规模反扑。时间不久,平氏部队就被冲散、打垮。大掌柜看大势已去,不禁泪流满面。哎,想我平氏一门执掌大权如此之久,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罢,罢,既然活不成了,那就死得壮烈一些吧。于是,他老妈左手抱着 7岁的安德天皇,右手拿着皇家三大神器之一的宝剑跳海了。平宗盛也跟着跳了下去。估计他也和现在很多文艺男女青年一样,被戏剧、小说啥的给误导了,认为自己这百八十斤的分量,往海里一蹦,肯定沉底了。

可任何一个物理老师都可以告诉你,刚跳下去是不会立刻往下沉的,你会在水面上下悬一会儿。就在大掌柜在那里七上八下的时候,被源家武士给捞上来了。都说自杀过一次的人,是没勇气再来一次的。这话用在他身上确实如此,最后被送回京师的时候,就毫无当日的勇气了,向源赖朝表示,“求你饶了我吧,只要让我活着,我出家都行,保证再也不过问政事。我保证,可以立字据”。源赖朝是个好干部啊,懂得吸取历史教训。啥教训?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他这能征善战的战神弟弟是怎么活下来的?估计当初自己为了活命,也说过类似的话吧。不行,非杀不可。你不死,我不安心啊!坛之浦合战摔死的将军——源赖朝之下场有学者说,历史是重复的,是没有借鉴性的。乍一听,可能有些荒唐,但是仔细想想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这不,平氏军队基本已消灭,动乱依然在继续。首当其冲的就是以实际行动支持了以上观点的源义经。上次就因为自己太扎眼,又不懂得讨领导欢心,被冷落了很久,这次犯了更加严重的错误。是什么错误呢?站错队了!这件事,还得从后白河法皇身上说起。这小子从来没安过好心!

见源赖朝这么快就把一直软禁自己的平氏灭了,阵势好比是才送走野狗,又来了美洲狮。一定得想想办法……源赖朝这人疑心大,本来就对战神弟弟源义经有戒备,那就从这里下手。说干就干,于是就派人找源义经聊天。源义经被哥哥疏远,不经批准不得返回镰仓,在京城虽然混出名头了,但实际担任的职务只有六品。所以法皇找自己谈心,那是多大的一种心理慰藉。不过聊着,聊着,就聊出问题了。也不知道这双方哪一边脑子突然短路,在相互抱怨源赖朝的时候,越说越来气,越来气越说,最后决定讨伐他!要说后白河法皇不懂得行军作战,你源义经是干啥的,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竟然双方一拍即合,后白河法皇出院宣,认定源赖朝是国家公敌,号召全国子民共同击杀之。源义经出人,自己这边有三千左右,各地再归附一些,差不多够拼一拼的了。

可是,大家都不傻,没一个响应的。不但没消灭哥哥,反被哥哥赶得到处跑,最后落得身首异处的结局。关于源义经是否死了,怎么死的,版本很多,这里就不多说了。最重要的是,自战神源义经死了以后,源赖朝基本确立了在全国的统治。对历史人物的评价,从来都是众说纷纭的。因为他们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而每件事情涉及的面又很广,受益的就积极评价,受损的就消极评价。但是对源赖朝有一个判断是所有人都认可的——多疑。虽然外部敌人解决了,谁能保证内部不会出现敌人。

这些人在跟我之前都不是全国掌握特别大权力的人,现在我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保不准哪个就生出异心。这被他猜着了,还真有人有谋反之心!不过,后来的事情基本证明这又是他瞎操心。这次被怀疑的对象是他另外的一个弟弟——源范赖。其实事情很简单,源赖朝有天突发奇想去参拜富士山,当时全国已经平定,那还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正当他在富士山赏雪景的时候,有刺客出现了!好啊,果然还是有人敢挑战镰仓幕府的。可惜,这刺客不是冲他来的,是为了杀他的一个随从而来的。他自己身边护卫很多,当然没有出现危险。消息传回镰仓,老婆北条政子就有些担心了:这,不会出什么问题吧,主公应该没危险吧。这个时候源范赖就冒傻气了,笔者觉得他八成想趁机表个忠心,同时显示自己的实力,于是就对北条政子说,大嫂放心,哥哥不会有什么事的,有我在呢!

这句很坦诚的话,让别人听了却是有双重意思的。第一层,大嫂放心,大哥没危险;第二层,大嫂放心,大哥即使挂了,镰仓政权还有我呢。北条政子虽然对源赖朝一往情深,却不是政治白痴,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使她对政治也有了一定的敏锐感。她当时没说什么,等源赖朝回来后,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公今天的谈话内容。而消息也很快传到源范赖耳朵里,他思来想去,终于在多个辗转难眠的夜晚之后,选择挥剑自杀了。自这以后,镰仓集团内部也严加自律,完成了内部的彻底肃清。源赖朝此时还有什么遗憾的吗?有,还少个官衔。他一直想做个征夷大将军,后白河法皇知道他这心愿,但就是一直抻着他,死活就不下这道命令。直到 92年后白河法皇去世后,新任天皇为了拉拢、安抚他,才给了他这个称号。你说外部平定了,内部肃清了,梦想的官衔也有了,源赖朝该高枕无忧地享清福了吧!可是咱这源同学就是没这个命,在获得正式称谓之后的第六年,无缘无故从马上掉下来,摔成了重伤,第二年就一命呜呼了。

北条政子一看心爱之人去世了,当时就伤心欲绝,想要随老公一道往赴极乐世界。幸好大家极力劝解,才打消了轻生的念头。即便如此,她也万念俱灰,出家做了尼姑。当家的去世了,自然由他儿子源赖家继承权力了。他自幼生活舒适,经历也不像他老爸那么艰难,也就不知道权力的来之不易。刚刚做了龙头的他,还是任性故我,想做啥就做啥,看上美女就要娶回来做老婆,不管你嫁没嫁人,不管你嫁的是什么人。

还有不是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嘛,我之前的小伙伴儿当然要捞些好处,你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头,拿点儿金银珠宝、土地俸禄什么的出来。这可就闹得天怒人怨了。本来大家都因为他老爸的余威才让他上台的,这倒好,屁股还没坐稳,就先剥夺大家的既得利益,真是岂有此理!刚刚咱说一心出家念佛的北条政子也看到了隐隐动荡的局势,为了避免丈夫一生心血付之东流,毅然决定自己来做扛把子大哥。首先废除了大儿子的地位,改立二儿子为继承人。另外召集最有实力的十二个御家人开会,成立临时性常委会,所有事情要由常任委员会通过才能生效。此女对源赖朝确实非常痴情,但是对其他人就可以用“狠”来形容了。被废除的大儿子咋办?命令其服毒自杀!如此,后源赖朝时代的镰仓幕府,渡过了第一波政治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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