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水的心还是难过起来。
“恰巧我爹来给我赎了身,我便随爹回家了。可是,没想到……”予姯顿了下,闪着泪光,“我爹是逼我嫁人,我不愿,就偷偷跑了出来。夏府又能再回去,我便一个人来了王都。”
原来竟是这样。苏水叹一声,轻扶了她的肩,道:“别难过了,人生总是有那么多的不由己。”谁都不愿承认自己是天生的丫头命,可是又能怎么样?一个孤身女人,不委身人下,哪里还有活命的路呢?
予姯轻点了点头,抬头看着苏水,问道:“苏姑娘,你又为何来了这里?”
“我,我自然是被抓来的。”苏水说得无奈。
予姯惊道:“宁王回来了?”
“恩。”
“苏姑娘。”拉住她的衣袖,予姯又道,“宁王可欺负你了?”
苏水摇头:“他不屑自己出手,想把我丢给府中的那些女人们。予姯,夏誉宁……
忽然之间又听人提起他来,宁王不是个好人,你就是出去随便找户人家做丫头,也比这里强啊!我也……”她忽然缄口,警觉地朝周围瞧了瞧,压低声音道,“我也要想办法逃出去呢。”
予姯叹息道:“之前管家带我来的时候,我尚不知是来王府做下人的。对了苏姑娘,你可要小心,你不比得我,怕是会有眼线盯着姑娘你。”
“这个我知道,我会小心的。”她说着,坐下身,抖开手里的床单,作势要洗。
却被予姯一把夺了过去,笑道:“苏姑娘,还是我来吧。”
“这怎么行?”仍然拉着一角,看她边上堆积如山的脏衣服尚未洗干净,怎么还好意思把自己的东西也让她洗呢?
予姯却是倔强地不肯放手,微微低下头,咬唇道:“苏姑娘,若是少爷还在,定是看不得你吃苦的。少爷那般疼你,如今,就当是我替少爷做了。”
她的声音是低低的,似夹着凄楚。苏水的心忽然就疼了,若夏誉宁在,他会抵死带她出去的吧?
是啊,一定会的。
细细瞧着予姯的神色,她爱着夏誉宁,却藏得那般好,宛若淳淳溪水,透明,清澈。
嫣然一笑,她轻声道:“予姯,你喜欢他。”
予姯微怔,话语有些局促,开口:“姑娘说笑了,予姯不过是个丫头,不配。”
“什么不配?爱情那个本来就是平等的。”苏水瞧着她,说得认真。
“平等……”予姯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如此描述爱情,心中刺痛,她摇头,“怎么平等呢?若然不是因为禁锢,少爷又怎么会……”
脸色一变,忙道:“哦不,我不该老是提起以前的事。”语毕,便不再说话,低了头继续手上的事情。
苏水震惊非常,隔了好久,才颤声道:“予姯,你说什么?”夏依不是说夏誉宁是因为有怪病才不能进女色的么?为何方才从予姯的嘴里,她觉得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予姯不说话,咬着唇。
“予姯……”
苏水才叫她,便感觉后背上什么东西丢上来。她回头,见一堆脏衣服掉在她身后,一个丫头一脸嘲讽之色:“哟,瞧你们聊天倒是聊得很起劲啊!赶紧把这些衣服都洗了,若是太阳下山没洗完,就别想吃饭了。”
苏水怒眼看着她,衣袖被予姯轻轻拉扯着,听她小声道:“苏姑娘,不要和她一般见识,衣服我来洗就好。”
她的话音才落,便听丫头又道:“那看不行,夫人们说了,这些都要她洗。”丫头的手指指着苏水,道,“王妃说了,刚进门,端茶送水就算了,给夫人们洗了衣服,也就算孝敬了前面的人了。”
苏水心底嗤笑一声,还以为那些女人都有什么好的法子能使出来折磨她呢!原来就是把她当作使唤丫头?呵,宁王这招数也太令她瞧不起了!
她微笑着站起身,从容地朝那丫头走去,猝不及防地狠狠推了她一把,笑道:“我就不洗,她们能把我怎么样?”
“你!”丫头生气了,憋红着脸,道,“你不要自己找死!”
“好啊。”苏水笑笑,“看看我们谁先死。”
她就是仗着宁王说要留着她的命,谅她们也不敢真的杀了她。
要她做,她偏不做。
“你!”丫头气得不轻,一跺脚,狠狠地道,“你等着,我告诉夫人们去!”说着,转身跑了开去。
“苏姑娘!”予姯跳起来,拉住她的手,担忧地道,“你快点找个地方躲起来吧,惹怒了她们,就不好了。”
“怕什么。”苏水答道。那一瞬间,忽然黯然了,什么都没有了。闻君亦爱上芸英,夏誉宁死了,黎昕远回了凌云山庄,她不靠自己,还能怎么样呢?
目光落在予姯手上的衣服上,一阵厌恶,挥手夺过她手里的衣服,很很地甩至地上,开口道:“不要洗了。”
予姯一震,推开几步,却捡起了那衣服,又坐下去洗起来。
“予姯!”苏水吃惊地看着她。
见她忽然低了头,似鼓足了勇气,开口道:“苏姑娘,你不怕,我怕。我比不得你,我还要生活的……”她的话,至最后,轻得几乎听不见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