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现在,苏水给他的感觉一直若流水般柔柔无垠。然而他忘记了,再没有棱角的人也是会生气的。他只是不知道,苏水究竟为何而气?
拉住她的手,见她哭得伤心,他的语气软了:“你清醒一点,苏姑娘。”
又是……苏姑娘。
轻轻甩开他的手,她笑得无伤无意:“你凭什么管我?”
是啊,凭什么?
“我……我……”她的目光步步逼近,他退缩无路,凄凉笑道,“我……当你是朋友。”
朋友?很好!
可她不需要朋友。咬牙转身,一步一步,便开始跑起来……
“苏……”闻君亦的手空悬着,咽了声,终于又慢慢地缩了回来。
苏水跑回房,未及入内,便听得身后慕容千叶的声音:“苏姑娘。”
回头,见他走上前来。苏水道:“有事吗?”看他的样子,似乎在这里等她很久了。
“我想说……谢谢你。”谢谢她愿意替他保守那个秘密,谢谢她愿意成全芸英剩下的生命,谢谢她体谅了他这个做哥哥的心情。
苏水微怔,没想到他等在这里居然只为了说这个。略一摇头,淡淡地道:“不谢。”转身欲走,又想起什么来,开口,“今日,你可见着夏誉宁了?”
不解她为何忽然问起夏誉宁,慕容千叶仍然摇头道:“并不曾见着。”
“哦。”失望地应声,却也在情理之中,夏誉宁卧病,慕容千叶又怎会见得到。
进了房,伸手关门时,听慕容千叶道:“苏姑娘,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
她没有迟疑,快速地关了门。
家?
刚来的时候,闻府是她的家。
后来,相公是她的家。
现在,哪里还是她的家呢?
两个月之后,她已经不确定究竟会不会对闻君亦说出一切。他让她失望了,她现在只想等夏誉宁没事之后,离开这里。至于会去哪里,她不知道,不愿去想。
天下之大,总有她能生活下去的地方呵!
躺在床上,手抚上不曾平静的心口,脑中又想起夏誉宁的话来。
她隐约听见他说,没有给她下毒,那是吓唬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他是逗她吧?究竟哪一次是真实的呢?
外头似乎传来了嘈杂声,苏水有些好奇,起身开了房门,见绿萼与一位老者在争执着什么。苏水上前,问道:“绿萼,怎么了?”
绿萼撅着嘴道:“少爷请了李大夫给小姐诊脉,吩咐了我给钱,他却说什么也不要,不是叫我为难么?”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李大夫道:“哎哟,我说姑娘!慕容公子往日帮过老夫很多,如今给小姐诊脉,老夫怎能收他的钱?”
“李大夫,这钱您反正就得拿着!”
“不行不行,我不能要。”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推来让去也没个结果。苏水笑道:“我看还是这样吧,这钱,大夫您就少收点儿,意思意思,不然慕容公子定会觉得愧疚的。”
听得苏水一声“愧疚”,李大夫沉吟了下,终于道:“姑娘说的也有理,那老夫就收一点。也麻烦姑娘替老夫说一声,日后慕容公子有吩咐,老夫自当尽力。”
苏水点头道:“好。”
绿萼朝她挤挤眉,忽然又惊乍道:“呀,我忘记了熬着的药了!”
苏水道:“你去吧,我帮着送送李大夫。”
“那就谢谢苏姑娘了!”绿萼看来真是很急,一溜烟便跑掉了。
李大夫笑道:“其实姑娘也不必送老夫了,老夫自己走便是。”语毕,转身欲走。
“大夫。”苏水叫住他,绕至他身前,伸出一手在他面前,道,“这些日子我偶感不适,想劳烦您给瞧瞧,是否是病了?”
李大夫点头,指腹搭上她的脉,摞一把胡子,微闭了眼睛片刻,笑道:“姑娘多虑了,只是前几日劳累了,休息几日便无碍。”
“没有……其他异样么?”苏水又问了句。
李大夫有些疑惑:“老夫愚蠢,不知姑娘指向为何?”
“哦不,没什么。”急忙否认起来,果然应了夏誉宁的话。他没有骗她。可是为何,她的心又感到极度不安了。仰头对着李大夫,问道:“您可听说太师府的二少爷染了恶疾?”
李大夫朝门口走去,道:“知道,整个荆州都闹得沸沸扬扬的。据说从昨个儿夜里起,太师府各路的名医进进出出不断。”
“那夏二少爷……”
李大夫摇头:“这个老夫可不知道。姑娘,都到门口了,请回吧。”
“啊。”苏水这才发现已经走至门口,尴尬地道,“那您走好。”
苏水黯然了,却更加忐忑不安起来。
从昨夜开始一直在瞧大夫,夏誉宁究竟怎么了?闻君亦说没有出手伤他,那么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难道真的是……突染恶疾?
“不!”轻呼出口,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相信了,也只她不信。
那一刻,她忽然想去看看他。可是一想到他在夏府,苏水便迟疑了。那里,如今对她来说,好比龙潭虎穴。没有夏誉宁的庇护,她只怕是进得去,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