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艺术家
刘晓莹译
“当今最好也最刺激的侦探小说莫过于那些重在揭示罪犯为何犯罪的小说。至少‘为什么’与‘是谁’、‘怎么犯罪’是同等重要的。”——这是一位著名的凶杀小说评论家所说的话。而最近,我正着迷于此,因为,我自己就是一个谋杀者。
的确,小说中谋杀犯的心理与性格更有进一步分析的价值。过去,人们关注的总是‘罪犯是谁’、‘怎么逮住他’这类的事情,其实,花时间找出那些罪犯是怎么干的纯属浪费时间。
尽管很多时候他们的行凶手段决定了他们能否出名,可归根到底,那些都只是一种形式罢了。
我必须指出:我们,谋杀者们,并不乐于犯错误。那些被逮住的家伙只是不走运,犯了错又引起了警察的注意,可这毕竟是少数。总的来说我们还是非常能干的,虽然有那么多机构都用来对付我们,可看看发生案件的数据,就知道我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平安无事。
愚蠢的是,人们认为我们谋杀者异于常人,总是用夸张的词汇把我们描绘成冷血杀手或者疯狂的怪物。可事实并非如此,谋杀者实际上都非常正常,只不过敢于按照那个铁的原则行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现在,为了纠正这些误解,也顺便为侦探小说家提供些素材,我决定把我的犯罪过程写出来。我非常聪明,还很走运,所以不必担心写这些东西会招来什么被捕一类的不愉快的后果。
就我个人而言,当我杀掉苏珊时,对她并没有什么仇恨,尽管总有那么些人非认为我是出于仇恨才杀了她。实际上我曾经很喜欢她,还差点和她结婚。后来只能怪她自己看上了那个愚不可及的布内斯维特,嫁给了他。我早就料到,她和那个钱袋子结婚,她的生活也就玩完了。
我想是苏珊的女性气质吸引了我,可她居然被布内斯维特那所谓的‘男人味’迷昏了头。实际上那个蠢货就是个粗人,只不过比较会为人处事而已。他积攒了一些钱,与那些想要靠赌博发财的蠢货不一样,他投身进了变幻莫测的股票市场,赚了不少钱。在加纳斯股票交易所,当奥瑞奇弗雷州发现金矿的消息令人们一片乐观、市场行情上扬时,他冷静地抓住每一个机会赚取利润,不断增加自己的财富。而当经济萧条不可避免地到来时,他的大部分财富也瞬间化为乌有,但他没有同其他人一样只知道抛出股票,而是不声不响地买入那些几乎便宜到白送的股票。于是,当经济复苏不可避免地到来时,他的财富几乎是以火焰发射的速度膨胀起来。看吧,他的确是个令人恼怒的蠢货。
当我把布内斯维特介绍给苏珊时,她就被他的成功和风度吸引住了。后来她跟随他去了欧洲,我们之间的婚约也就这样解除了。
这种女人,我再也不想看见她。
八个月后的一天,我听到有人敲我的后门。我打开门,看见苏珊正站在台阶上,手里拎着提箱。在柔软舒适的长沙发上坐下后,她开始讲她的故事。正如我所预料的,迷得她头昏脑胀的那所谓的‘男人味’,最终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暴政和自私自利。她再也无法忍受他的残暴,就逃到了我这里来。她觉得看在过去的情面上,我一定会帮助她的。
可是她没有注意到,此时的我,已经没有什么热情帮助她了。实际上,她的离去使我非常难过,我努力地生活,努力地把她的身影从我的世界里抹去,全部身心都用来经营我的牧禽场。我的农场已经可以自给自足,用那些先进的机器,我独自一人便能管理整个农场。我喜欢我的那些动物,渐渐地,我习惯了自己干农场上的活。
但如果苏珊回来,我就很难再像现在这样自得其乐了。我得让她安顿下来,怕闷坏她还得让她干些不那么重要但也不是可有可无的活。我原本按部就班的日子就会被打破了。那三千只鸡,正是让人操心的时候,不小心就会受凉或者染上别的什么病。可这些都不足以成为拒绝帮助她的理由。苏珊回来的时候,村里根本找不到别的住处,回加纳斯堡的火车也没有了。可一旦我把她留下来,我们之间坚冰一旦打破,再送走她可就不那么容易了。毕竟,我曾经很喜欢她,之前我还说过不论我与她之间发生什么事,她有麻烦了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向为自己的言而有信感到自豪,我真不敢想象她向我的朋友们宣扬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如何食言无信。
苏珊还在讲她的丈夫如何粗鲁的对待她,我所有的念头却已经在脑子里转上了一遍。表面上,我还在听她说话,她是如此自然地认为我的帮助理所应当,这让我有点儿恼火。从她的话里,我还听出来了她想我如何帮她,这使我更加恼火。
我仿佛看到我将怎样花钱替她请律师办理离婚,我安适的生活将怎样被打乱,我内心的平静将怎样被那些复杂的情感问题所破坏。总之,我生活中的所有美好之处都会完结。我越想越恼火,我真想掐住她的脖子。
不过真的掐死一个人可比想象中难得多。我不愿看到她的脸,就绕到沙发后面,再狠劲地掐她的脖子,手指一点点地加大力度。后来我发现这样干效率还更高,因为我的手可以使劲地压住她的头和脖子,就像绞刑架上吊死一样,而且我还不会被她手脚的剧烈挥舞踢坏弄伤。当她终于瘫软下去,我还并不怎么累,坚持到她断气为止。
此刻,她的脸变成了紫黑色,舌头吐了出来,和几分钟前的漂亮面孔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她褐色油亮的头发也变得暗淡无光,毫无生气。除此以外,苏珊的尸体也没给我留下什么别的感受。
确定她已死去之后,我把她的舌头塞回她嘴里,开始处理尸体。对这一点,每当我读到侦探小说里的谋杀者总为毁尸灭迹伤脑筋时,我就觉得好笑,这根本没什么难的。那天晚上我很快就干完了。
其实几个星期后才会有人关心苏珊的去向,我无需这样匆忙,只不过一想到我可以把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我已经兴奋地不想再等待。第二天早上,我和往常一样,早早起床,然后在我的农场里忙开了。
三个星期后的一天下午,地方警察斯隆登门造访,想来了解我所知道的有关苏珊的情况。
问我话的这个约翰?斯隆和不当班时的约翰?斯隆完全是两个人。后者在天气暖和时会在维金的酒吧里为我们表演他的西部枪法:他稍微下蹲,把两支六响左轮手枪握在腰间,准确无误地射出他的子弹,同时像电影里那样左右观察以防潜在的敌手。在人们的喝彩声中,他会向枪管上吹口气,示意冷却他的枪。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西部牛仔英雄。
而约翰?斯隆警官是个警觉、精明、忠于职守的警察。从他的问话中我觉察到他认定我知道苏珊的事。
我想一定是有人报警说苏珊失踪了,他们才顺着线索找到了我这儿。我坦诚地告诉斯隆警官过去我和苏珊的关系以及三个星期前的晚上她如何来看望我,又怎样在同一个晚上离开。
自然,他想知道更详细的情况,还问我为什么看到报上的寻人启示后不去向警察报告有关苏珊的情况。我解释说,我从不看报纸,而且就算看到报上的启示也不会向警方报告的,因为我知道她是从她丈夫那儿逃出来的。
我告诉斯隆她要我帮助她,但我拒绝了,我们吵了起来,最后她狂怒地跑出屋子,连帽子、手套和提箱也没拿。我还告诉他我不知道苏珊会去哪儿,不知道她打算怎么办,也不知道她带没带手提袋。
问完这些,斯隆说想看看苏珊的箱子。见箱子没锁,他把它打开。
箱子里有个灰色的手提袋,里面有些零钱,还有钻石戒指、耳环、珍珠项链这些女人用的玩意儿;此外还有几把钥匙,其中一把正是开这箱子的。检查完箱子里的东西后,斯隆问起苏珊,也就是布内斯维特夫人当晚所穿的衣服。
这个问题问得比我预料的时间早。于是我把三个星期前就想好的答案告诉他。虽然都是一些含糊其辞、毫无价值的话,但听起来完全是真的。三个星期前我把苏珊的衣服和手提袋放进她的箱子里,箱子没上锁正和钥匙在箱子发现的情况相吻合。干这些事时我都带着手套,我可不会干那些诸如箱子里有我的指纹这类的蠢事。
斯隆详细地听着我的描述,然后拿出一件箱子里的衣服问是不是布内斯维特太太那晚所穿的。那衣服显然是穿过的,但我当然会回答不是。我知道,哪怕是由那晚看见苏珊走进我农场的人来描述她当时的衣着的话,它听起来也会或多或少的与我所描述的那件相似的。
又问了几个不太重要的问题后,斯隆警官告辞了,带走了那箱子、帽子还有手套。
好几天警察都没来找我。晚上我照常去酒吧喝一杯,我去的就是约翰?斯隆常去的那个维金酒吧,可他一直没露过面。
我知道警察还会找上门来,只是时间问题,因为苏珊的行踪是在我这儿中断的,除非发现其他有价值的线索,否则警察会一直盯着我不放。果然,一个星期后,斯隆警官又来了。这次他是和另外两个人一块儿来的。其中一个我认识,是那个早秃的康斯坦布?巴利,这个年轻人从未摘下过帽子,却把村里的美人儿瑞蕾?奥多追到了手。另外那个只听斯隆介绍道:“威廉,这是本?里布伯格探长”,我才知道这是他们的头儿,加纳斯堡来的中央情报局探长。
我打量这位探长,他是个高个子的英俊男人,活脱脱一个演员,根本不像个侦探。后来我还听说他是个不错的调酒师。
他的爱好就是发明新的鸡尾酒和其他混合酒的配方。
里布伯格探长先对他的打扰表示歉意,然后提出想在我的房子和周围看看。显然有人看见布内斯维特夫人走进我的农场后,就没人再在别的地方见到过她了,因此探长想弄清她是不是藏在我农场里某个地方了。
我告诉他我能理解,并且乐意带他们到农场里四处看看。
在介绍我的农场时我告诉他们我的愿望是尽量独立于外部世界,所以我把农场和房子都弄成尽可能的自成一体。我把煤仓指给他们看。煤仓在厨房里,就像一所小房子,煤一直堆到顶,还掉了一些在外面,在地板附近有个出煤的口,一直通到炉子附近。
厨房里还有个混凝土水槽,我拿它贮存雨水,上边连了一个手摇泵,出水管通向浴室。其他用水则是来自于屋顶上的大水箱,水箱上也连了一个水泵。
看完这些我把他们带到鸡舍。鸡舍长有三百英尺,属于紧凑型的那种,从母鸡们得意的叫声看来,它们正在炫耀自己下的蛋。警察们还看到了旁边的人工孵化室,我在这里面试验人工孵化小鸡。
接下来我带他们到那个波纹铁皮仓库。仓库里是农用机械,像拖拉机、粉碎机、打谷机和像苜蓿收割机这样的小机具,当然还有我的耙、犁之类的工具。仓库外面是成排的大型储存罐,里面是玉米粒、玉米粉、花生粉、骨粉这类畜禽饲料,用这些我能配出不同的混合饲料。
这帮警察目测了这些罐子的大小,然后匆匆地在本子上记下一些东西。
我把远处的耕地也指给他们看,苜蓿地是绿色的,旁边有个水塘,玉米地和其他地则是黄褐色的。远处有成群的奶牛,马和公牛在草地上没心没肺地吃着草。
看完整个农场,里布伯格探长道了谢就带着他的人走了。看得出来,他失望而归。
又一个星期平静地过去了,他们开始监视我,这让我难以忍受。康斯坦布?巴利改变他平时出门的线路而绕道经过我的大门,从那儿观察我的草坪和屋子。
我决定出趟门,我要把整出戏推向高潮。最好的安排莫过于犯点而错误,然后再逃跑。
我作了些准备,在一天很早的时候驱车离开家。我驾着车飞快地跑了五英里然后把车停到远离公路的树林里,把它藏在了一个树丛最密的地方。
剩下的路我就得自己走了,我的目的地是离布利切特金矿不远的那些地下洞穴。这些洞穴虽然不小,但没什么看头,也就没什么游人。我知道警察已经彻底搜过这里,所以不会有人再来打扰我。
我带了便携式阅读灯,还为野营准备了充足的食物,这样我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呆在这些洞里了。
关于我的鸡群我也并不担心,我在它们的食槽里加足了三天的食料,饮水器里的水也是满满的,鸡蛋会自动滚到鸡舍前边的那溜凹槽里而不会堆成一堆。其他的那些马和牛也不会饿肚子,它们的吃的喝的都充足得很。现在那些小鸡已经不需要人工加温了,晚上一盏电灯的热量会把它们聚到一起,足够取暖了。
所以,我心里没什么要牵挂的,我可以安安静静地读我的侦探小说了。那些故事都挺不错,只是那些各式各样的侦探并不怎么厉害,总要求助于他们的作者。
说来也巧,我回到农场下车时第一个碰到的就是斯隆警官。我原本以为上帝并没把人的脸设计成一次就可以表现诸如兴奋、惊奇、遗憾、好奇、探求、友谊还有满足这种种表情,但斯隆警官一下就做到了。
他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问我去了哪儿。我告诉他我去那些岩洞看看布内斯维特是不是在那儿迷了路困在那儿或者死在那儿了,结果我自己倒迷了路,直到现在才转出来。斯隆警官使劲地捏着自己的手指,我猜他把网撒得又远又大,却没料到我就呆在这么近的地方,几乎就在他手边。
当他想接下来该问我什么时,我四处看看发现我的农场就像一个被打翻的蚂蚁窝那样乱成一团。显然警察动用了不下二十名警力,把我这里弄得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他们在各个角落搜寻,屋顶上,屋子里,屋子外全是人。一些人弯腰低头查屋子有没有地下室,一些人到处挖坑,一些人在水槽边、水塘旁还有庄稼地里比比划划。我看不到仓库里的情形,但肯定也挤满了人,因为农作物仓库外头到处都洒着苜蓿、玉米。
鸡舍的情景更有看头。他们把鸡弄到外头,检查鸡舍里的混凝土地板。鸡舍地板上的干草足有六英寸厚,我好多年都没动过了,现在全给翻了一遍,还有不少堆在外面的空地上。
外面还有几个家伙准备把鸡舍地基也翻上一遍,看来他们确实准备要挖地三尺了。我用“准备”这个词是因为母鸡们总在碍手碍脚。它们没地方可去,但这帮像母鸡一样执着的警察准备继续征用母鸡的房间。母鸡很恋家,更何况它们还有蛋要下,被围在鸡舍的外墙和一堵栅栏之间,母鸡们怎能履行它们的天职。现在那堵外墙又成了检查的目标。
警察们又开始打扰这群来格豪恩种的母鸡。这种鸡是很容易受惊的,跟它们在一起,你若不保持安静,它们会时不时地又叫又跳。
这时,一个在鸡群中挖地基的警察抬起头,远处有人在叫他。
他回答了一声,立刻几千只母鸡整齐划一地跳起来开始叫唤,此外还有呼呼的扇翅膀的声音。所以那个警察的影子就在鸡毛、干草、尘土还有饲料的混合物里消失了。
我没能看下去,因为斯隆警官要我去警局回答几个问题。在警局我先被交给康斯坦布?巴利看管了一会儿,我向他点点头打了声招呼。过了一阵,斯隆才过来,开始问我,不过他努力做出已经掌握真相、问我问题不过例行公事的那种无所谓的神情。当我第三只烟抽到一半时一阵叫声传进房间:“找到尸体了。”
我跳起来,叫道:“真的?在哪儿?”语调正好显示我与布内斯维特夫人确是好友但又没有半点罪犯的罪行被发现的那种恐慌。
我转过头看看斯隆,他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眼睛里满是狐疑。
我知道这构不成什么威胁,我很安全,无论他们怎么耍把戏也不会骗我露出马脚的。哪怕我显示出一点儿问心有愧的样子,斯隆都会确凿无疑地把我当成杀人犯盯住不放。我必须避免,看来以后再在酒吧里碰见他,多少也会有点儿窘迫。他公事公办的怀疑我不介意,但若他个人非把我当谋杀犯一样看待就另当别论了。
斯隆继续演出他的把戏,问进来的手下尸体是在哪儿被发现的。
后者则信心不足地描述着某块未耕种的土地。他们两个都瞪着我,抱着最后的希望等待我露出点什么马脚。“真是奇想,我从没想过那块地还能埋尸体。这样说来,苏珊是被人谋杀的,是不是?” 我叫道。
当然他们永远不会在我的农场里或者我家的其他地方找到她的尸体。他们检查过炉子,找到烧过的人骨碎片,还弄了不少炉灰去作化学分析;他们还把地沟挖开,看看我是不是在浴池里用什么化学药品把尸体溶化掉了。总之他们找遍了每个地方,让加纳斯堡的中央情报局专家化验了每一点可疑的细枝末节,但结果仍然是一无所获。
最后他们不得不放弃了,从我的农场撤走。可怜的警察,他们连苏珊是否被谋杀也不能证明。他们搜遍了我农场的每个角落,却不能找到苏珊的尸体。自然我头上那团谋杀犯的疑云也烟消云散了。
圣诞节的时候,为了表明我问心无愧,我还送了一对小公鸡给斯隆警官作为圣诞礼物。
九个月过去了,生活仍像往常那样平静,只有当听说斯隆警官要调到鲁德森警察局时我的好心情稍有缺失。
我们为他举行了一个热闹的送别晚会,比尔?维金提供喝的,鸡肉当然由我来出。可怜的约翰在晚会上没能为我们来一次最后的射击表演,因为我们走到院子里时新鲜空气似乎发挥了一点不良作用,他花了很长时间也没能站直,只好晃晃悠悠地靠在晾衣服的那排木杆上。
后来新建孵化室的事占据了我的全部精力,我是自己干的,这事儿让我的房子又脏又乱。于是我请了一个女管家。她是个皮肤很白的金发高个儿,不过给人的印象却像个孩子那样胖乎乎的。她很能干,她热情的笑容也说明她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我的新管家把我的房子收拾得井井有条,所以现在在晚上我可以坐下来从从容容地把我的成就写出来。
我盼望着这些文字能够出版。我也特别对斯隆警官看到这些东西时的反应充满兴趣。我还想知道他读完这些东西时会对他一直喜欢的肥鸡怎么想。
我想他会恶心至极,不过他也大可不必,他怎么会知道那些鸡是用苏珊的尸体喂大的呢?
我并不是说那些鸡直接在苏珊的尸体上啄来啄去,那样太脏了,我给鸡吃的是苏珊包含在精心配制的饲料里的。苏珊的每一部分都在粉碎机里磨成了粉末,变成了优质的骨粉和肉粉,至于血也被处理成了干血粉,只是通过了另外的一道工序。
这些活对我来说一点儿都不难,因为很久前我就读过《农夫杂志》上介绍的处理动物躯干的方法。人的尸体,骨胳甚至还要更小些,所以用粉碎机处理起来,就特别容易。
我要特别注意的只是把尸体上的每一个小块都磨成粉,比如牙就得粉碎两次,直到和骨粉一样细不可辨。至于头发,我把它们烧成了焦炭。
处理尸体的地方,事后我用绿苜蓿都扫过,接着动物尸体还有绿苜蓿、玉米粒都放进粉碎机里加工成饲料,这样人体细胞的痕迹就彻底地消除掉了。
肉粉、骨粉还有血粉混上别的什么粉配成混合饲料,这就是我人工孵出的小鸡们的美食。这些小鸡就长成了斯隆警官尝到的那些肥鸡。而且这些小鸡以及它们产出的鸡肉为我的农场带来了不小的名利,其他的一些农场主还曾向我讨教混合饲料的配方。
里布伯格肯定会重新注意到我的农场,也会知道在哪儿找出证据证明我的农场里曾经有一具尸体,但我保证他不会成功。解剖整批的肉鸡他也不会在它们的身体里发现半点儿人的细胞。每只吃过人尸体做成饲料的鸡都已经进了人的肚子里了。
人们不会把鸡骨头吞下去,但我想出了个主意把鸡杀好清洗好卖给或送给我的顾客们时要他们答应我回收鸡骨头。我的理由是我短缺骨粉。这样鸡骨头和别的骨头就又重新进入我的粉碎机里,多么好的一个无限循环的例子,对吗?此外还有相当多的人,他们在很远的地方参加了这顿人肉大餐,因为他们吃了那些母鸡下的蛋。
里布伯格探长也不会有兴趣去推敲推敲那些肥料的,如果我是他,我就不会去白费这个劲。不能出售和食用的鸡的头、爪、内脏还有羽毛之类经过焚烧或烧干后,它们所去的地方还是那个无穷无尽的粉碎机。作为肥料,它们已经遍布在我的农场里了。
希望这位好探长可别起什么促使我认罪的念头。
如果一个醉心侦探小说写作的学生在作品发表后却被逮捕,而其罪名就是发明了个解释一位妇女失踪的理由,那可是太荒谬了。
我想我的书要是让村里人读了的话我就得面临一些不良情绪了。某些心胸狭窄的居民会用恐惧的眼光来看我。不过这种情绪的后果是我再也不会受那些来访者的打扰,那么我是适得其所。
我的房子里又发生了一些新的事情。我的管家,安?丽丝女士最后可能会很失望,因为她已经爱上我了。她对我行踪的关心已经到了不给我留下隐私的地步,而且还过分操心要让我舒服一点。
她开始令我厌烦了。
我不会直接让她停止那些出于善良而对我的种种过分的照料,我不想伤害她的感情,我也不会解雇她让她重新去争取一份工作。她没多大本事,这么干我自己就会觉得羞耻。
我建议她应该多出去交际交际,尤其是晚上。但她说一个人出去实在没什么意思。我的女管家没有朋友,连亲戚也没有。
可怜的人,没人挂念她,而我则在盘算着怎么准备下个季节用的特种混合饲料。国家禽类委员会的主席已经表示准备参观我的农场,和那些让我出名的肥鸡。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