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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一月 (4)

你已经看了击鼓少年的故事,并深深地为之感动,那么,今天上午的命题作文《我为什么热爱意大利》对你来说不难做吧。就在这一刻,难道没有上百个答案一同涌上你的心头吗?我热爱意大利,是因为我的父母是意大利人,是因为我的血管中流动的是意大利人的血液,因为在这块土地上,埋葬着我母亲悼念、我父亲崇敬的人们,他们也是意大利人。我爱意大利,就因为这是生我养我的城镇,就因为我所使用的语言,就因为那些让我聪慧的书籍,因为生活在我身边的兄弟、姐妹、同伴和永垂不朽的人们,还有那哺育我的美妙的大自然,我所亲眼见到的那些人,我所敬爱的,我向他们学习的,我崇拜的人,都是意大利人。

你绝不可能充分了解到我对意大利的爱恋和感情,当你有一天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时,你才会有这样的感受;当你某一天,远渡重洋,阔别家乡已久后,重返故土,你在清晨踏上归国的游轮,当你远眺遥远的海平面上祖国巍峨的、黛青色的群山时,你才会有这样的感受;当你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和对祖国的无限柔情,当你眼含热泪、从内心呼唤着祖国时,你才会有这样的感受;当你身处一个繁华而遥远的大都市,在那陌生的人群中,偶然听到一声家乡话,那种感动将会从你内心深处汹涌而出;如果你听到一个外国人说了任何侮辱你祖国的话,你的自尊心一定会受到伤害,一定会感受到那股悲愤的热血直冲上你的额头;如果有一天一个怀有敌意的外族想要在你的国家里点燃战火,你的民族自豪感和爱国之情将会被更加深刻地激发出来。

还有就是在那炮火怒吼、战士们整装待发的时刻,老父亲们吻着他们的孩子,激励他们说:“勇敢点儿!”母亲们对他们年轻的儿子们挥手道别,高声喊道:“战胜敌人!”如果你有幸能够看到自己的部队重新返回自己的家乡,你的心中一定会生发出一种神圣的幸福感,他们那么疲惫,衣衫褴褛,他们的队伍已经不像出发前那样壮大了,但是,他们的眼中却闪现着灼人的、胜利的光芒。虽然部队的旗帜早已被炮火撕扯得不成样子,但是,他们身后却是跟随着一众勇士,虽然他们头上缠着绷带,胳膊也被截断了,但是他们周身都闪耀着崇高而荣耀的光芒,他们穿过疯狂欢呼的人群,人们用鲜花、祝福、深情的飞吻将我们的勇士包围了,这之后,你才能明白什么叫做国家之爱,你才能更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祖国的存在。

恩里科,这种爱是那么伟大而神圣,我希望有一天你也能从为我们的祖国母亲而奋战的疆场上荣归,当然我希望你能够安全归国,因为你也是我血肉和精神的延续。但是,如果有一天我知道你曾经贪生怕死,侥幸逃生,得以保全性命的话,那曾经为你从学校归来而欢呼的父亲,将用苦痛的哭泣迎接你从战场归来,而我永远都不可能再爱你了,我会因为那插入我内心的尖刀而痛心死去。

你的父亲

嫉妒

25日,星期三

在我们这个班级里,作文写得最好的就要数德罗斯了,这是毫无争议的事。而瓦提尼却总认为应该是他得到那块象征着第一名的奖牌。我也很喜欢瓦提尼,尽管他有时妒忌心理很重,还总喜欢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现在我和他做同桌了,我能更方便地观察他是多么嫉妒德罗斯了。

他总是想方设法和德罗斯在学习上竞争,为此,他铆足了劲儿学习,但是却没有任何可能超过德罗斯,因为不论从哪一方面,德罗斯都比他强十倍以上,而瓦提尼也总是抱怨这一点。

卡罗·诺比斯也嫉妒德罗斯,但是,他的自尊心很重,单纯是出于对自尊的考虑,他也从来不让别人对自己的心思有所察觉。相反,瓦提尼的小心眼儿却总是暴露无遗,他在家里总是抱怨他遇到的种种困难,还说班主任对他不能公正地对待。每当德罗斯将每个问题的答案都回答得又快又好时,瓦提尼的脸上就会是阴云密布,他会低低地垂着脑袋,假装没听见德罗斯的回答,或者,假装微笑,但是他的笑总显得那么笨拙。

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多么嫉妒德罗斯,所以,当班主任夸奖德罗斯时,所有的同学都转过脸去看着瓦提尼,他就一个人在那里喷吐自己的怨恨之情,那个小泥瓦匠也不失时机地对他做着鬼脸。

就在今天,瓦提尼遇到了一件难堪的事。班主任来到学校,向同学们宣布考试成绩,德罗斯得到了满分,并且获得了第一名的奖牌。瓦提尼于是故意地大大地打了一声喷嚏,班主任看了看他,便明白了瓦提尼的用心。

“瓦提尼,”他说道,“不要让嫉妒的毒蛇侵入你的体内,因为嫉妒会让你的智力销蚀,进而腐蚀你的心灵。”

所有人——除了德罗斯,都紧紧地盯着他。瓦提尼想说点什么,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如石般呆呆地坐在那里,整张脸都变白了。班主任继续讲课了,瓦提尼此时开始在一张纸上,用大号字写着一句话:

“我不会嫉妒那些借着偏爱和不公正而得到第一名的人。”

他想把这张纸条传给德罗斯。与此同时,我注意到德罗斯的邻座们也在秘密地撺掇着什么事情,他们悄悄地在别人耳旁嘀咕着,其中一个人用小刀在一张纸上刻出一枚很大的奖牌,奖牌上还画着一条黑色的蛇。当然,这一切瓦提尼也看到了。班主任恰巧有事出去了一会儿,老师刚一走,德罗斯周围的同学就立刻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离开各自的座位,想要给瓦提尼庄严地颁发出这块奖牌。全班同学此时都在等着看这场好戏,而瓦提尼早已气得浑身发抖了。

这时德罗斯大喊了一声:“把它给我!”

“再好不过了,”他们答道,“应该由你来颁发才对。”

德罗斯把奖牌接过来,撕成了碎片,就在那时,班主任从外面回来了,我们又继续上课了。而我一直暗中注意着瓦提尼,他的脸红得像是一块烧红了的炭。他非常小心地把那张纸抽了出来,偷偷地把它揉成了一个小球,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然后把那纸团塞进了嘴里,嚼了几下,又吐了出来,掉在了长桌底下。

放学时,瓦提尼看上去有一点神魂不定,他走到德罗斯身边,不小心把吸墨水纸掉在了地上。德罗斯礼貌地帮他拣了起来,装到了瓦提尼的书包里,还帮他系上了书包的带子,而瓦提尼始终都没敢抬起眼睛看德罗斯一眼。

弗兰提的母亲

28日,星期六

瓦提尼牛脾气真是难改,简直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了。昨天早上时,在一堂关于宗教的课上,班主任问德罗斯是否能够背得出《圣经》上的两句诗:“不论我的双眸望向何处,至高无上的主,我都能看到您的存在。”德罗斯说他背不出来。听到此,瓦提尼来劲了,突然喊道:“我能背出来。”他一边说着,还一边发出得意的笑声,好像是故意要激怒德罗斯。但是,瓦提尼没能背诵这首诗,因为弗兰提的母亲在那一刻,突然冲进了教室,他没机会背诵了。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灰白的头发也蓬松散乱成一团,还被雪花打湿了,她推推搡搡地将她的儿子押在身前,弗兰提已经有一个礼拜没有上课了。我们大家将要看到一个多么悲伤的场景啊,这可怜的女人简直要给班主任跪下了,她紧紧地握着拳头,恳求班主任说:

“亲爱的老师,请帮帮我,让我的儿子回学校吧,他已经在家待了三天了。我一直瞒着这件事,但是希望上帝可怜他,如果让他父亲知道了他干的那些事,非得杀了他不可,哦,求求您发发慈悲吧,我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我真心实意地恳求您能答应我的请求!”

班主任试图把她带出教室,但是,她反抗着,一直不停地恳求他,还轻声地哭泣着,“如果您知道这孩子给我惹了多少麻烦,您就会可怜我了,请帮我这个忙吧。我希望他能够改过自新,我已经是个活不长的人了,亲爱的老师,我已经离死不远了,但是,我希望在自己死之前能看到他好好儿做人,因为……”

她突然间动情地大哭了起来,“他是我的儿子,我爱我的儿子啊,我很可能就这样绝望地死去,请您让他回学校吧,亲爱的阁下,这样我的家里就不会有一场不幸发生,请可怜可怜一个不幸的女人吧!”她双手将脸捂住,低声哭诉着。弗兰提像死人一般冷漠地站在那里,低着头。班主任看了看他,想了想后对弗兰提说:

“弗兰提,回你的座位上去吧!”于是,那女人的手从脸上拿开了,心里好受了许多,她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感谢班主任。班主任甚至连一句话都插不进去。那女人向门口走去,一边擦拭着她的双眼,一边匆匆忙忙地说:

“听母亲的话吧,我的孩子,一定要好好表现。谢谢了,亲爱的阁下,您这可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啊。做个好孩子吧,我的儿子。希望你们所有的孩子每一天都过得开心。谢谢了,老师,原谅一个可怜的母亲吧!”

她走到门口时又用恳求的目光瞥了自己的儿子一眼,之后便离开了,她把拖在自己脑后的那条已经洗得惨白的,皱巴巴的披肩系好,她的头还是一阵阵地颤抖着。当她走下楼梯时,我们还能听到她不断的咳嗽声,而教室里则是一片寂静。班主任凝望着弗兰提,对他说道,声音轻柔得让他浑身发抖:“弗兰提,你是要逼死你自己的母亲啊!”我们都转头去看弗兰提,而那个邪恶的男孩儿则撇撇嘴笑了。

希望

29日,星期六

恩里科,你将从宗教课上学来的东西转化为对母亲的难以抑制的情爱,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是的,你的班主任也说过关于你的那些善举,那些让人欣慰的行为。上帝都愿意和你拥抱,他永远也不会离开你的。当我死去时,当你的父亲离开你时,我们不会再说那些让人绝望的话了——“母亲,父亲,恩里科,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再相见了!”我们会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相见的。

如果我们曾在这个世界受苦遭难,那么我们到了那个世界一定会得到补偿;那些曾在这个世界上深爱过某人的人,也一定能在那儿再次找到那个他曾经爱过的人。那是一个没有罪恶,没有悲哀,也没有死亡的世界。只是,我们都要证明自己有资格进入那个世界。

想想吧,我的好孩子。你每一次的善举,你每一次回馈那些爱着你的人们的深挚情感,你每一次在同伴面前的谦逊,还有你所有的高尚的想法都会让你离那个世界更近一步,而你所经历的每一次不幸也会帮助你升向那个世界。

此外,还有你所有的悲哀,因为每一种悲哀都是对于罪过的弥补,你的每一滴眼泪都在帮助你擦拭掉性格中的污点,你的每一天都要比过去的一天更加优秀,更加仁爱,就让它成为你人生的信条吧,每天早晨都要对自己这样说:

“今天,我要做一些事情,好让我的良知能因此而赞美我,好让我的父亲能因此而满意,这些事情能让我的同伴、老师、兄弟和其他的人更加爱我。”

我们还要恳请上帝能够给你勇气和力量,好让你将自己的决心都变为实实在在的行动。

“主啊,我希望能变得优秀、高尚、勇敢、优雅和真诚,请帮帮我吧,这样在每一个夜晚,当我的母亲为我送上最后一吻时,我就能够对她说,‘您今晚亲吻的是一个比昨晚更加高尚,更加值得您去爱的孩子。’”

永远要记住那个你可能在另一个世界里成为的,更加超越于常人的,受到更多祝福的恩里科。你要祈祷,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将要感受到的那些甜蜜的感觉,当一个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双手合十,真挚地祈祷时,她的心情将会是怎样的激动啊。当我看到你祈祷时,我不得不相信上帝就在某个地方注视着你,聆听着你的祷告。你的祷告,会让我更加坚信那种超越世俗的崇高和上帝无限的博爱之情。我会更加爱你,我工作时更加热情高涨,我忍受痛苦时更加坚定不移,我宽恕别人的过错时更加真诚,我在思及死亡时,也更加平静了。

哦,我仁慈而伟大的主啊!在我死后,我就又能听见我母亲的声音,见到我可爱的孩子们了,哦,再一次见到我的恩里科,我那受到祝福和永生的恩里科,我会再一次将他抱在怀里,永远都不再松开双手,永远永远!

哦,祈祷吧,让我们一起来祈祷吧,让我们彼此爱戴,让我们与人为善,让我们将这神圣的愿望埋在心底,融进我们的灵魂,我最亲爱的孩子!

你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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