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炫从我的榻上起身那一刻，突然说了一句话，我呆呆地躺在锦被中，没有看他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说。
“展夕轩这几日，可是日日问我关于一个人的事……”他抬起修长的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那个人叫……哦对了，阿澈！”
我仍是面如死灰，睫毛却颤了一颤。
“真是想不到呢，素来雍容华贵的展少爷，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来求我调用九门提督的兵力全城搜检？古训说得好，真真是自古红颜皆祸水啊……”
萧炫在说的时候，根本没有看我，他的脊背挺得笔直，英挺颀长的身形如同一株玉树，背对着我，静静地看着倾月阁外面的景致。
我阖上了眼，什么都不想去想，也什么都想不明白。
“你说——”他突然回身，我动也不动地闭着眼，一语不发。
僵持，如同对峙一般的僵持。
我铁了心，不想再看见他那张脸，更不想，再听见展夕轩三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他却也像是铁了心一样——铁了心，要我与他对视，听他接下来的冷嘲热讽，与，明枪暗箭。
一只手抚上了我的脸，他的轻笑声，在我脸的正上方绽放。
指尖沿着我的唇，到鼻，再到眼。他用柔软的指腹覆上我的睫毛，力度之轻柔，甚至让我想起了绝然不相干的两个字——怜惜。
我察觉得到他的目光灼灼，如同蝴蝶羽翅般的睫毛在他掌心忽闪，我听到他用一种低沉磁性的声音说了一句。
“你说……我的祸水，会不会就是你……”
他的嗓音很低，很低，低得就像在喃喃自语，或者，就像，梦中呓语。
我没有说话，心中却是一阵波澜起伏，他的掌心里，我的睫毛乱颤，一如秋风中无所依傍的枯叶。
他用没有温度的唇，贴了贴我的脸，凑近我的耳畔，笑着呢喃，“爱妾，你的脸……可真够冷的。”
言罢，他利落地起身，明朗的笑声在高处响起，“爱妾，晚间的宫宴，你可万万莫要缺席哦。”
扔下这一句，他踩着轻快的步子，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倾月阁，我缓缓睁开眼，一股浓重的无力与悲凉，渐渐笼罩了下来。
甚至，超越了身体上的酸痛。
展夕轩。
这三个字，我多么不希望……从萧炫的口中听到。他那种冷嘲热讽的语气，会让我失去所有的理智，和残存的冷静。
就像——
一个孩子最最珍视的东西，被别人投之以鄙夷的一瞥，哪怕只是简单的一瞥间，却烙下了不屑的印迹。那种可以称之为愤慨，可以称之为怒不可遏的情绪，又不只是愤慨与怒不可遏如此简单。
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无用，连珍视的东西，都不能够守护周全。
会让我……
更想要，亲手杀了萧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