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武思索片刻。
许杭一笑，说：“日军士兵大多身材矮小，然而他们的战斗力，却强过我军身材高大的士兵。尤其拼刺刀时，一小对日军士兵围成一圈，人数不到十人，却能够对抗我军一个排。这些，都足以证明，在不扩编人员的情况下，训练和战术的强化，能够起到巨大作用。”
张天武点点头。
许杭说：“上峰让我带来的这六个女兵，都是接受过全方位特训的。她们在特训前，又是由一线旅团抽调上来，因此她们的作用，就是要让贵营一个连，能够起到一个团的作用。大决战已经拉开序幕，在无法抽调跟多部队增援和阻击的情况下，增强可用力量的战斗力，无疑是唯一的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
张天武总算明白了军情处这样做的企图。说起来，为了共同抗日，这军情处，倒也做了一些好事。他看着许杭，说：“还有一个问题。我团有三个营，为什么单单只要我一个营。”
许杭说：“贵营是加强营，战斗力很强，这次会战关系重大，所以一定要有一个能打硬仗的部队参战，负责主攻，才能够完成这次任务。而贵团另外二个营，将推进三十公里，游动阻击日军的增援部队。”
张天武恍然大悟，心中有些感慨，上峰的战略部署，果然是精细周到。一个人再有才华，没有到那种高位上，看不到更大的形势，也是不可能有大战略部署意识的。
许杭说：“日军的战车部队很快也会进入战场。一旦战车部队进入，我军的伤亡会很大，这一仗，恐怕也会输得很难看。因此，我们的任务就是将日军的战车部队阻击在这里。”
“阻击战车部队！”张天武不由脱口而出。
许杭点头。
张天武的表情再一次凝重。
台儿庄阻击战，张天武所部，吃够了日军步兵联队的迫击炮轰击，迫击炮便于携带，二个士兵就能够架设一门，威力却十分巨大，又便于作，一排炮弹过去，一个山丘就夷为平地了。而这一回他们要面对的，是日军的坦克联队的坦克炮轰击。无论是威力还是攻击性，以及战场性能，坦克炮对步兵的杀伤力都更大。看来他们这一次的炮灰级别，比上一次还要升上一层了。
许杭这时问：“天武，你有什么打算？”
张天武很平静地说：“打，打他狗日的。”
许杭忍不住笑起来。
休息够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张天武和许杭离开龙凤酒楼。
许杭手挽着张天武的胳膊，柔情款款，二人缓缓走下台阶。
许杭突然压低声音问：“天武，你是共产党吗？”
张天武心头震动了一下，侧身看着许杭，漠然说：“谢谢你的夸奖，要是你真觉得我是共产党的话。”
许杭眼睫毛颤动，说：“你当然不会是共产党啦。你觉得共产党怎么样？”
张天武反问：“你觉得呢？”
许杭说：“国共二党合作以后，我见到了不少共产党，我觉得他们都是很不错的人。”
张天武道：“你也不错。”
许杭笑了起来：“是吗？”
路上的行人，几乎都要把目光投到许杭身上。张天武有一种非常复杂的错觉，几乎忘记身边这个千娇百媚的小姐，还是那个手段可怕的军统女特务。
那边许杭的司机看到她出来，赶紧走下吉普车，打开车门，肃立一旁。
许杭这才放开张天武，她眼神有些迷离，却是很认真地问：“天武，我实在想像不出温文尔雅的你，破口大骂的样子。”
张天武故意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温文尔雅？”
许杭点头，说：“你当然不认识我，可是我认识你。”
“你认识我？”张天武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
许杭微笑着说：“是的。女子师范毕业的那天，我第一次看到你。那个时候的你，简直就是所有女生心目中的偶像。威风凛凛，风度翩翩，儒雅俊逸。”
张天武眉头一皱，仔细打量一下许杭，问：“女子师范？”
许杭点头。
“你看到过我？”
许杭依然点头，那眼神已没有丝毫轻佻和妩媚。
张天武忽然想起来了，大概是三年前，他曾经到一所女子师范学校参加活动，应约做过一次演讲。具体讲了什么不大记得了，主题是号召全国民众，包括女子，集思广益，群策群力，坚决维护国土完整，反击一切外来侵略，不妥协，不放弃。至于许杭当时就在现场，他更不可能知道。
许杭莞尔一笑。
张天武发现许杭现在的笑容，是那样真实，也很纯粹。
想了想，张天武说：“你是说我臭骂老油子的时候吧？没有办法，曾经我以为自己可以改变环境，把文明的风气带进自己的部队。可是后来我知道，我要想改变环境，就一定要先改变自己。想在军队里呆下去，样子上就得粗暴一点。”
随即，张天武问：“你师范毕业后，怎么进入军统了？”
许杭笑道：“因为你。”
“因为我？”
“因为你的出现，师范毕业后，本来茫然不知未来该干什么的，突然发现自己应该做什么。军阀割据，列强侵扰，有志气的中华儿女，都应该投入到振兴祖国的洪流中。然后，我就报名参军了。后来，因为成绩优异，就被处座看中，进入军情处。事情就是这样的。”
房间里一时寂寥。
当年在女子师范大学演讲的事情，张天武可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哪里知道，当时他可成了该校百分之九十以上女生的偶像，像他这种年青有为的军中豪杰，长相也不赖，在这多事之秋，对那些多愁善感的小姐们，特别有杀伤力。
12、张天武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着许杭，说：“也许你的选择是对的，可是你的路走错了。”
许杭大大的眼睛望向张天武，说：“也许我的路确实走错了。可是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如果我走对了路，就永远没有可能遇上应该遇到的人。”
张天武问：“你觉得，我是你该遇到的人吗？”
许杭嫣然一笑，说：“你觉得，我们该遇到吗？”
张天武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点头，说：“是啊。正确的路，不一定能够遇到该遇到的人。八年前在新兵连的时候，我同一个班的那些人，我再也没有见到其中任何一个，无论我怎么留意，我都没遇到。几个月前，好不容易听到当年的班长在某独立师当师长，本来打算去拜访一下，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去。可没有想到，不久前，这位班长就在前线阵亡了，从此生死二隔。现在只剩下后悔。”
许杭正要说什么，远处传来隆隆的声音，十几架飞机从天边飞来，从地面上看也一清二楚，飞机机翼上刷着鲜红的太阳，这是飞机。而十几架飞机的编队，气势上已经很恐怖。
大街上行走的人抬头看着天空，虽然有些人脸上挂着紧张和不安，可是大街上没有一个人乱跑，该怎么样还怎么样。鬼子的飞机见得多了，可是这样一个城池，鬼子还舍不得消耗自己宝贵的飞机炸弹，留着还要去轰炸中国知名的城市以及有战略意义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