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茜亲自开着一辆吉普车离开了敌侦处,在途中向坐在旁边的沐涧泉道:“想不到这次无意之中却查出了这么大的线索,‘银狐行动’总算是有眉目了,可却又因此把自己陷入了孤立。我明明知道身边这几人当中有一个人就是日本间谍,可我却分辨不出是谁,只能对谁都怀疑。还好有你的到来,我身边总算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了。”
沐涧泉对这位老同学的心思难以捉摸透,更无法判断她说的话是真心的还是为了稳住他,于是问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可不能轻信身边的每一个人,我们可有几年时间没见了,你就这么信得过我?”刘茜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应该相信女人的直觉。我完全相信你,就像当年在上海时你完全相信我,让我去南京路万卷书店给中央地下党报信一样。”
沐涧泉又试探性地问道:“对了,你认识一个叫小格的人吗?你的养父在临终前向我提起过这人,还让我给她一件东西。”说着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反应。刘茜不动声色地回答道:“那是我养父收养我之前我的名字,我爸爸一直都称呼我这个名字,他给我留了什么东西?”
沐涧泉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还是假,但还是只好将那只怀表掏出来给她,道:“他叫你去找《水乡夜游图》。”
刘茜看了看这只怀表,问道:“你见过那幅画吗?当年有人在上海将此画展出过,但无人能破解出画中之谜,听说令妹是这方面的天才。我看过她发表的所有小说,她在小说中也写过许多这方面的东西,我非常佩服她的才华,不知她能不能破解得出?”沐涧泉道:“我也听涧颖说起过那幅画,她也知道那画中之谜。我想你的才华并不在她之下,你一眼就能看出暗藏在电文中的玄机,如果你有机会见到那幅画,也一定会和涧颖一样一眼就能看出画中之谜。”
刘茜叹道:“我一向孤傲自负,而且连川岛芳子、南造云子这些大名鼎鼎的女间谍都不放在眼里,因为她们所取得的成就更多的是靠牺牲美色和肉体,而不是靠智慧,与其说她们有才能,倒不如说是因为她们所接近的男人太愚蠢。川岛芳子在你面前不是败得很惨吗?但与令妹相比,我真的是差得太远了,我虽然从未见过她,对于她的美貌和聪明都是听到的传闻,还一直认为言过其实。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真的是自惭形秽了。”
沐涧泉道:“你太过自谦了。涧颖也没你想的那么厉害。”
刘茜道:“我说的可是实话,不过我对聪明才智在我之上的人可从来都不妒忌,不会像周瑜那样发出‘既生瑜,何生亮’之叹。我会非常佩服有才之人,真希望能亲眼见到令妹。她现在在哪里?”她言语真切地述说着。
沐涧泉叹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在哪座庙里出家吧。”刘茜一脸惊奇地问道:“这是为什么?如此年轻就看破红尘?”
沐涧泉叹道:“这可就是一个谜了,不提此事,还是谈谈你吧。说实话,我一直对你非常感兴趣,读书时我就非常仰慕你的才华和气魄,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面对全班众多同学的集体攻击,却能一笑置之,今日一见,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我记得昔日你的愿望是做一名外交家,为何又选择从军了?”他的记忆力能让他回想起每一个同学的点点滴滴。
刘茜道:“难得你还记得从前的事,那些同学都是一群平庸之辈,我之所以不跟他们一般见识,那是因为我觉得跟他们玩,我胜之不武。”叹了口气又道,“弱国无外交啊!一个国家强大,这个国家的外交家再没能耐,他在外交上也能占尽上风,反之亦然。所以说在我们这样的国家里做外交家是施展不了抱负的。战争年代是军人的天下嘛,后来我报读了军统创办的警校特训班,军统的戴笠到学校来视察,他想要我做他的女人,我为了躲避他,就退学入了中统。不过还好,我也确实喜欢这项工作。”
沐涧泉道:“俗话说‘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聪明才智之士大都渴望生逢乱世,看来你也不例外。”刘茜并不谦虚地道:“以现在的局势看,抗战的胜利不会太远了,到时可是你们商人的天下了。”沐涧泉道:“我并不喜欢经商,如果我有幸能活到抗战胜利,我就去寻找涧颖,找到之后就回乡种地去,过那种没有斗争的平淡生活。”他感慨万千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吉普车开到了刘茜的家门口,大门前有几名便衣特务在站岗,刘茜领着沐涧泉进了客厅,道:“这一楼是谢副官和那些警卫住的,我一个人住二楼,你就到二楼随便住间房好了。等会儿我让谢副官把你的行李送到你房里。”沐涧泉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道:“那就一切都听处座的安排。”
刘茜笑道:“你可不许这么叫我,以后我们之间只许叫名字,我就叫你涧泉,你……可以叫我茜茜。”沐涧泉难为情地道:“这……”刘茜不容他拒绝地道:“这什么这?就这么定了。”说完就快步向楼上走去。沐涧泉跟着上了二楼,刘茜把他带进了一间客房,道:“我就住在隔壁,有什么事可以过来找我。”
沐涧泉道:“好的。”他关上房门后便倒在了床上,心想今晚没有接上头,就只有明天到二号接头地点接头了。自己虽然已经轻易地进入了刘茜的敌侦处,但要甄别出“301”刘茜、“十三号”邹平、“紫罗兰”吴千千这三人谁是叛徒却委实不容易,如果贸然对这几人进行各种试探,必然会打草惊蛇,尤其是这位心思细密的老同学。
正当他准备关灯睡觉之际,刘茜在外敲门道:“涧泉,有没有睡?开一下门好吗?”
沐涧泉道:“有什么事?”起身去打开了房门。见刘茜穿着一件轻柔的白色丝质睡袍,正用毛巾擦着一头湿漉漉的卷发,丰满的胸脯在秀丽的衣褶摆动下若隐若现,在她那略带醉意的微笑中,那迷人的双眸更显得让人心醉,这淡淡地一笑也够倾国倾城的了。沐涧泉凝了凝神,虽说不为眼前如此秀色倾倒,见了这样的女性美,却也显得有些不自然。
刘茜软语含笑道:“真是对不起呀!没打扰你休息吧,要不我明天再来找你。”她这一改先前那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处座风范,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害羞的小女人似的。这倒令沐涧泉感到有些难以应付,他以前从没见过她在一个男人面前有过这样的情形,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朋友之间还客气什么,有什么你就说。”
刘茜突然拉着他的手,道:“那你随我到我房间来,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沐涧泉跟着她到了她房间才问道:“是什么东西?”
房间里的一切布置得典雅富贵,在柔和的灯光下一切都显得温馨柔美,满屋都飘洒着香味的气息沁入心扉。刘茜关上房门,双手整理着秀发走向床边,道:“是一件很多人都想看到的东西,我还从来没给任何人看过,我要让你第一个看到。”
沐涧泉站在那里显得有些难为情,便准备走过去拉开窗帘,刘茜道:“别拉开,我不希望被人看见,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你快过来。”
沐涧泉转头见她已侧卧在床上,摆出一副诱人的姿势。他在学校时就深知她风流多情,将一群男生玩弄于股掌之间,自己对她虽从未有过男女之情,但见此情形,却也不禁有些心动,闭目凝神,想到那不知身在何处的涧颖才是自己一生唯一要寻找的至爱,自己再也不可能爱上别的女人了,心胸便豁然开朗,笑着走过去道:“不知你要给我看什么东西?”
刘茜道:“你先坐下。”
沐涧泉已心无旁念,便坐到床上,刘茜突然从身后拿出一轴画来,将画展开。
沐涧泉一看之下,惊道:“《水乡夜游图》?这画中弹琴的女子怎么这么像你?”刘茜道:“你看你能不能解开画中之谜?能不能从中找出两组六位数的数字?”
沐涧泉自知对这些是外行,但还是仔细地看了看画,又反复读了几遍上面的诗和题词,道:“要说找出一组六位数的数字来还行,不过这一点很多人都能做到,要找出两组来,我可没这能耐了。”
刘茜叹道:“我得到这幅画已经有两年了,对这幅画研究了千万次,可怎么也破解不出。要不是听你说涧颖知道画中之谜,我还会怀疑这画中藏迷这一传说是假的。”
沐涧泉道:“我想在画上用水或隐显药水之类的外围突破方法已经有很多人都用过了吧。”
刘茜点头道:“我想要从这幅画上找出另外一组数字来,就画的内容而言,无论从人的数目、鸟的数目和其他东西的数目来看,怎么也显得太过牵强了。唯一的突破口应该在这首诗上。从文采上看,这首诗写得太差了,而画却画得如此美,显得极不相称,秘密应该就在诗里。在《石头记》里也有许多诗都藏着迷,几百年来,让无数读者为之耗尽毕生心血都无法破解,即便解出了谜底,也不能完全让人信服,我也能解出一些,但毕竟我在诗词上的知识太浅了。我除了在这首诗的本意上下工夫外,还将这首诗的几十个字颠倒次序或倒读、跳读,可是都看不出能与数字沾边,唯一有一点意思的就是每一句的第一个字取出来能组成一句稍微通顺点的话——夜行江西上饶道中。可这也和数字毫无关系呀,为了破解这画中之谜,我几乎看了所有古诗词,可还是毫无头绪。”
沐涧泉问道:“你和这画中之谜有什么关系吗?这画中之谜到底有什么用?”